第十四章 執棋者誰
4.13
元思婉輕輕端起面前茶碗，不動聲色的看著屋外風光，眼中流波輪轉。
一旁秦暄齊冷目掃了掃元思婉，心底卻思索著另一件事。
若是僅僅是因為林姨娘一個妾室對元思婉的恨意，國侯府便敢將火燒上太子府。
可不畏是狗膽包天，這個林姨娘不能留。
想至此處，秦暄齊劍目微挑，眼中閃過一絲凌厲。
元思婉將心緒微微一收，臉上笑盈盈：「母親莫要憂心，一個林姨娘而已。」這話好不張揚，卻又是元思婉這個性子才能說得出來的。
秦暄齊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無所顧忌的言行，想來如果哪天元思婉突然收斂起來，變得知性溫婉了，他才更習慣不來。
大夫人扶上手腕上的佛珠，臉帶慈祥地看著元思婉：「想是你自有自己計算。為娘便不摻和了。不過你許久未來看過我，今日定要好好與我說說話，莫要為這些子糟心事操心了。」話中帶著三分疼愛七分疼惜。
「我知道，你也是個好孩子，是個可人疼的。」大夫人語含深意。
元思婉心下動了動，望向大夫人有些衰老卻不失淡雅的臉龐。
在這偌大的國侯府，也只有這個人曾疼愛自己、憐惜自己。她如今竟是，要把對原主的愛，分一些給自己了么？
元思婉的心一下子變得有些柔弱，她微微收起自己的刺。如一般女兒家哄自個母親樣，同大夫人哄鬧談天。亭外侍女走過時無不被這裡的歡樂打動。
秦暄齊大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元思婉，不同往日的堅決果斷，鋒芒畢露。頗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姿態，想到這裡，秦暄齊的眼光更深了些許。
須對她好，她才願意對你好。
月色漸暗，林影蟋鳴。將近黃昏時，元思婉同秦暄齊才拜別了大夫人。
上了太子府的馬車，回了府。馬車裡，元思婉正閉目養神，今日聽了大夫人的話，她更加確信，如非外府奴僕蓄意陷害，那便有別的緣故。不過無論如何，見了今日林姨娘的態度，怕是這事和她脫不了干係。
她心中思慮萬千。這些線索如千絲萬縷般，看似毫無關聯卻又環環相扣，只怕是有人在下一盤大棋。
元思婉斂了斂神，抬眼看向端坐身旁的秦暄齊。
此時秦暄齊正眼神晦暗不明盯著元思婉看，兩人目光相對。一時竟無言以對，元思婉的眼眸極為乾淨清澈，黑白相間宛如溪水般透徹，又如透露著幼獸般堅毅靈動。
秦暄齊在這雙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車裡只有他二人，元思婉便似乎眼中也僅有他一人。他微微偏過頭去。
元思婉清脆的嗓音驟然響起，帶著幾分揶揄：「太子爺，可是在想什麼？」
秦暄齊一下子清醒過來，清咳幾聲，似乎在掩飾什麼。
元思婉莫名其妙的看著秦暄齊的舉動：「對於大夫人所說的，你怎麼看？我覺得挺有道理，畢竟林曼怡雖然只是個姨娘，但她背後的林府……確實有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端坐著的秦暄齊，挑了挑眉，緩緩開口：「如今此事暫且被壓了下來，可既然他們敢下毒手，想來也是不懼我太子府。既然現下還未得手，必定還會再來一次。」
話罷，元思婉點了點，以示同意:「你想的和我一樣。那幫人不過想借著國侯府這把刀來捅太子府，短時間內證據可能還在國侯府里！」
秦暄齊轉而看著元思婉：「不錯，想來跟著本宮，腦子倒也不笨了。那你接下來該怎麼辦？」
元思婉微微一笑，眼中含著幾分狡黠：「太子爺...這是在誇我咯？」
「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將他們引出來不就是，讓暗成明、使劣勢變成優勢不就是太子爺最擅長的事嘛。」元思婉有些討好的誇讚秦暄齊。
還未等秦暄齊察覺什麼，便聽元思婉說道：「既然要將他們引出來，這活嘛，我一個弱女子恐怕干不來，國侯府的外仆，還是得交給您來啊。」
男人果然還是得哄。元思婉心裡有些樂了。
原是在這等著他呢，秦暄齊低目瞧著元思婉。心裡卻沒有半分沒有被哄騙的惱怒，反而看著此時聰慧果斷的元思婉，心裡隱隱有些愉悅。
「那你呢？本宮為你做這些，你又該如何報答本宮？」秦暄齊湊近元思婉，嗓音低沉地問道。
元思婉把玩著腰間的荷包，似毫無察覺離她近在咫尺的秦暄齊的用意：「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我的林姨娘，這件事她必定是曉得的。既然她送了我這份大禮，我自當投桃報李還她份天大的恩。」
好個投桃報李，果然莫要惹女人。
秦暄齊不露山水地退了回去，伸手揉了揉元思婉頭頂的秀髮，聲音輕了一些：「倒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元思婉剛想張口說些什麼，馬車外便有響亮的喊聲傳來，是奴僕報信：「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府到了！」
眼下，元思婉倒沒了心思同秦暄齊說話，剛才的話題被陡然掐滅：「那我先回我院子里了，今天的事情有點多，我得好好理一理。」
侍女撩起帘子，扶出元思婉，帶她回了院子。
落在元思婉身後的秦暄齊沒有說話，幽幽地看著元思婉離去的背影。
院中牆壁黑白相壘，青翠的玉竹傲然挺立，假山坐落有序。
庭院聽玉亭中，元思婉靜靜坐著。眉眼如畫，膚白如脂，周身凝結著沉靜平淡的氣息。她抬起皓腕，撫上面前烏木古琴，撥弄一聲——
僅一聲，便有個侍女打扮的人進了亭。看眉目，倒不是元思婉平日里經常用的那幾個。
那人微行一禮，聲音雌雄莫辨：「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元思婉素手敲擊著玉桌，蔥指映襯著玉桌，更添美好。她神色自若：「莫至，我有一事要交給你。」
莫至是她初來這個世界之時，在街上救下的。因為年紀還小，他的身形並不很能看出男女之別。莫至已經沒有親人，元思婉實在不忍放他回歸污濁塵世，遂令其作侍女打扮跟從自己，再做日後謀划。
但莫至也是個有恩報恩的性子。他沒有想著一直受元思婉的恩惠，而是力求能為她做些什麼來報答。元思婉之所以願意救他，大約也有這個原因。
到了如今，莫至已經不顯山不露水地和許多大戶人家家的僕從聯繫上了。要獲取信息，找莫至最合適不過。
「任憑您差遣。」他彎腰，嗓音嘶啞難耐
「盯緊國侯府林姨娘，我要她的所有消息。還有，這段時間她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去了哪裡，我都要知道。」元思婉摩挲古琴邊緣，吩咐道。聲音頗有些凌厲。
林曼怡，我倒要看看，你如今落魄至通房，是否依舊那麼伶牙俐齒、無所顧忌。
吩咐完莫至后，元思婉揉著頭喚來人，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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