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嵌珠
5.31
「你從哪學來的？味道不錯。」秦暄齊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又拈起一塊，卻未急著放入口中。
他的手指纖長好看，拿起椰汁紅豆糕時更顯文質，一時之間，秦暄齊竟顯得有些溫柔起來。
元思婉覺得見鬼了，看他吃得開心，又忍不住哈哈一笑：「我以前沒事就喜歡搗鼓小糕點，卻又懶得搞那些太複雜的，就做出不少新奇樣式來。你覺得好吃就行！」
她注意到秦暄齊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忍不住想問，秦暄齊卻在此時微微閉上了眼。
閉眼，是為掩住眼裡少見的一絲痛心。
「你做的糕點，和以前皇后做的味道很像。」秦暄齊平平淡淡地道。
皇后，不是他的生母嗎？元思婉直覺不對。這個稱呼，在母子之間使用，未免顯得過於生疏了。
莫非……
元思婉眉目一凜，當做並未注意到這一稱呼，仍是笑呵呵的：「這糕點也是我最喜歡的，可到現在，它也沒個正經名字。你處理政務這麼久也該歇歇，給它捏幾個名字玩吧？」
秦暄齊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低嘆一聲，言語之中似乎有意透露出什麼：「近來雲國的人不知為何鬧騰得很，竟入我邊境、強殺我民，實是辱我國面。」
停頓數息，秦暄齊將指尖的糕點送入口中，細嚼慢咽一番。
元思婉覺得他不是在吃自己做的糕點，而是在品嘗宮廷御廚精心製作的上品美食。他周身的貴族精英氣質，在這一刻毫無忌憚地鋪張開來。
「味道不錯。叫嵌珠吧。」他的聲音仍然清透而有些低，可尾音里已帶上了一絲餮足的快意，「白底是珍珠貝，紅豆便是其中的珠子，他二者相合，便是完美的貝了。」
「嗯？你去過海邊嗎？」元思婉好奇地問。她站得久了，有些累，便自覺找了個凳子坐下。
按說秦暄齊這樣從一出生就是太子的人，應該沒什麼機會去邊境、去海邊看看。
元思婉眼神一暗。他……他一路走來，必也受過許多苦吧。下一秒，她就忍不住想打醒自己：你對著這個沉默寡言冰山男發什麼母愛泛濫的大水？
「沒有。」秦暄齊搖了搖頭，「安定城以外，我僅去過大楫州與邊塞。」
大楫州是他打拚政績之地，雖然以楫為名，靠海之地卻只有幾個。他便是在這時讀了漁村村志。而邊塞……他僅僅在七年前去過一回，與敵國之人拼殺一同，至今臂上仍有猙獰傷痕。
「本宮曾讀過一本靠海小漁村的村志。雖則文辭拙漏，然而文字之中，有海風撲面而來。本宮確然有些嚮往那裡的生活。」他坦言。
可我大概無法去親眼一睹這樣的生活了。他吞下後半句。
元思婉知道秦暄齊清楚自己不是原主的事，便一揮手屏退侍人左右，再與他笑道：「我曾去過。我記得，海邊的可入葯之物非常多。牡蠣的肉、牡蠣的殼、各類魚的魚鱗……太多了。與自然相接的地方，珍寶總是格外多。」
「嗯？太子妃何時偷偷溜出國侯府，去海邊了？」秦暄齊明知故問，一臉嚴肅地揶揄她。
元思婉回他一個白眼。她探出纖指捏起「嵌珠」來，咬了一口。
不就是想岔開話題嗎，我也會。
「說起這個……府醫的事情，我這邊已經探出點東西了。」元思婉表情平淡地投下一顆炸彈，實則心裡已經樂開了花。雖然她其實並沒有探出什麼消息，但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秦暄齊冷淡的面具被打破，露出震撼和不可思議的表情了。
反正他震撼完之後，自己說點無關痛癢的事情就行。
秦暄齊抬眼看她，深邃的眼裡似乎藏著些說不出來的東西：「你也查出來了？」
看來她在情報方面也有些能耐，就是不知道是在國侯府時便打下的基礎，還是來了太子府才把握住的人脈。無論如何，能探得到消息，便是本事。他心中給元思婉添了一些讚賞。
元思婉絲毫不擔心秦暄齊懷疑她的人脈信息網，進而對她的諸多行為產生懷疑。說到底，太子還是個政治人物，府里機密萬千，還需小心。
可秦暄齊既然點了名放她進書房，便是對自己完全放心了。她再擔心被懷疑，便顯得有些可笑。
但在聽到回話之時，元思婉還是吃了一驚。自己是在詐他，那秦暄齊呢？
他真的得到了信息？
似乎是看穿了元思婉心中的疑惑，秦暄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本宮不會誆你。這便使暗衛將消息說與你聽。」
秦暄齊叩叩桌案，敲出一段短促的音來。元思婉痛苦地閉上眼，不是她刻意記住召喚暗衛的音律啊，是她這該死的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腦子……
「去，同太子妃說一說你得到的消息。」秦暄齊說。
元思婉睜開眼，看見一個通身黑衣之人正跪伏於秦暄齊身前，啞聲稱是。
她聽了一通。
那幕後主使果然忍不住出手，就在她今日做吃食之時，府中定期採購的藥材里，又出現了被下了毒的。
這暗衛是第一個發現的。他不動聲色，順藤摸瓜摸到醫館里，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問了一番，又潛行一陣，終於摸出了一個新人物——
三皇子，秦暄歷。
「平日里看著溫溫潤潤的人，狠起來可都令人驚嘆。」元思婉想到了前世的閨蜜，嘴角一扯，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笑來，「可惜……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
她倒對秦暄齊一方投以全部信任。原因無他，在府醫一事上，秦暄齊沒有欺瞞她的必要。
這三皇子名聲在外，安定城裡多少姑娘都心屬他。因此地民風尚算開放，秦暄歷偶爾出門之時，都會被姑娘們的綉帕淹沒。
……她們中意三皇子時，可沒想到他也是皇家之人。
皇家之人，哪個手上乾乾淨淨？
這一回，三皇子便是七扭八拐地差人偷偷給太子府藥材下毒，林姨娘的貼身婢女也參與其中。要不是這暗衛剛好認識七扭八拐里的一個人物，興許事情還不會敗露得太快。
元思婉摸摸鼻子，問秦暄齊：「你打算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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