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觸杏林
5.9
老醫者注視老李良久，方才移開視線，看了看街對角那熱熱鬧鬧的大醫館。
到了此刻，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無非是同行相爭，一個抹黑一個罷了。這事情放在其他地方也就罷了，可他們是醫者啊！
憑老李的病症，要痊癒只能拿溫吞的葯慢慢養著。他是積勞成疾，多少年了，才成了這個樣子。
他開的葯，已經是快的極限了。那家醫館究竟給老李開了什麼葯，便不言而喻了。
醫者仁心，而非虎狼之心！老醫者握緊了拳頭，閉上眼。
再睜眼時，目光落到了元思婉身上。
年少有為，熱血未涼。醫館如果交給這樣的年輕人，自己也該放心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不理睬圍觀百姓的眼神與言語，不理睬驚慌失措的老李，上前幾步，到了元思婉面前。
「如我所說，今後，杏林館便是你的了。」
「醫館名可以改，裝潢設計皆可隨你心意而改變。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顆赤子之心，莫為俗世所擾。」
元思婉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街上鄰里之間，委實令人心寒了一些。以元思婉的藥理知識，她猜也猜得到那所謂的「王醫師」給病人開的是什麼葯。
「您放心，我必定堅守我心。」她莊重地點了點頭。
老醫者於是無聲地笑了笑，毫無預兆地轉身出了門。元思婉看見他身形瘦弱，甚至有些佝僂，但微風過巷，吹動他破舊的衣袍時，仍有一股風骨在。
元思婉這才注意到，這老醫者似乎並沒有在醫館里留下什麼個人用具，只有些藥材、有個把脈問診的桌案。
可真是來去無牽挂啊。元思婉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掃了周圍人一圈，稍拱手，便入了醫館內。
經此一役，杏林館在自己手上的名號應該是有了基礎了。而接下來么……最大的問題，就該是那「王醫師」了。元思婉鳳眸之中厲色一閃而過。
他也配自稱「醫師」？
浣因跟上元思婉的步子入了內殿，小聲問：「娘……您準備怎麼對付那可惡的王醫師啊？他怎麼那麼討厭，好好行醫就好好行醫嘛，還說別人壞話……」
元思婉嘴角一抽。娘娘就娘娘，您就您，喊了個娘是怎麼回事？她忍住了想給浣因一個暴栗的衝動，深沉道：「你家公子看他也不順眼，別怕。不過怎麼對付嘛——」
她回頭看了看浣因期待的目光，莞爾一笑：「山人自有妙計，小公子，你就別管啦。」
不管浣因在後面跺腳還是委屈，總之元思婉覺得逗她一下挺開心的。
王醫師不過是個商人，披了所謂醫者的皮，吸病人的血肉，充盈自己的荷包。他最見不得的是什麼？
是別人的生意比他好。元思婉無聲地笑了笑。
何須刻意分神對付他？一是，他自會找上門來；二是……他配嗎？
前世自己的研究成果曾被無數次覬覦。有人不知從哪要到她的聯繫方式，要用重金買下她的成果；有人直接買了人來綁她，意圖奪取成果后殺人滅口，可惜現在出來做殺人越貨生意的人都太菜了，元思婉輕輕鬆鬆地把他們撂倒，內心平靜到無一絲波瀾，甚至有些想笑。
三腳貓的功夫，正如這「王醫師」三腳貓的醫術。
她招招手，浣因雖然還委屈著，卻也乖乖上前。
「去，查查這醫館究竟什麼來頭。本來這種活該莫至來，可惜帶他出門不太方便，只好委屈嬌嬌公子你嘍。」元思婉宛如一個紈絝子弟。她含笑拿起摺扇，輕輕挑起浣因的下巴。
「本公子很看好你噢。」
浣因猛地後退一步，臉突然就紅了。
這……她家主子、國侯府的嫡女，怎麼，怎麼姿態和那些公子哥一樣！她雖然還沒親眼見過紈絝公子的樣子，可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過別說，自家娘娘這樣的做派，還挺好看的……
這倒確實。元思婉此刻做男子打扮，白衣雲紋，腰壓玉佩，好一個傅粉何郎，確擔得起秀逸天成四字。方才一套調戲小姑娘般的動作，更讓她顯出些風流態來。
元思婉倒沒繼續管浣因的想法，此刻，她正考慮著更嚴肅的問題：自己平日大部分時間會待在太子府或太醫院，是時候該制定一套關於這杏林館的運行規章制度來了。
她鋪開一張紙，邊思考，邊寫寫畫畫。
……
至天色稍晚，元思婉才從案前抬起頭來。這時候先前圍觀的人群已經散盡了。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娘娘，該回去了！」浣因見她還沒有動身的意思，看看她，又看看天色，來回往複好幾次，終究忍不住開口。
「別著急嘛。」元思婉笑眯眯的。她起身收拾了一番，將寫好的規章初稿帶上，便關了醫館的門，與浣因一道行在回去的路上。
街上已經零星亮起了些街燈，行人有些多，夜間的攤位也擺出了些許。元思婉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面了。沒帶浣因出來之前，她也曾經自己一人偷偷溜出來。
要是被浣因知道，自己還指不定會被叨叨多久呢。元思婉啞然失笑。
她忍不住誘惑浣因：「浣因小公子，這是第一次見這場面吧？要不要好好逛逛？」
「……不行！」浣因心知自家娘娘又調皮了，卻委實被說的有些心動。
「真的不逛？」
「不逛！公子您快回去吧，老爺該擔心了！」浣因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咬牙切齒之感。
元思婉見她反應，心情又好了許多，拿摺扇敲了敲她的頭：「行，聽你的。帶本公子回府吧。」
二人一路說笑，終於又回到了那來時的狗洞邊上。
「哎呀……又讓本公子鑽狗洞。算了算了，本來不想告訴你我是絕世大俠的，還是瞞不住了啊。」元思婉小聲嘀咕，瞅了瞅太子府的圍牆，比劃了兩下。
她覺得這個高度，自己上去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浣因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就在她不信的表情里，元思婉攀住圍牆上一塊並不齊整的磚瓦，一躍便坐到了圍牆之上，雙手捧腮，看著她笑：
「不信？你也過來呀？」
一刻鐘后，神清氣爽的元思婉和滿身草葉的浣因終於回了自己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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