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簪之禮
6.78
秦暄齊不置可否，他也從沒想著元思婉能立刻給他生出個孩子來。
雖則皇后那裡變著法子遞進消息來，說太子府人丁不旺，讓他趕緊納妾或是添幾個通房，秦暄齊自己是不願意再放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進來了，便當做對這些消息一無所知。
再來一個李嚶嚶、王嚶嚶，誰受得了？太子府留下一個元思婉，便已經足夠了。
「皇後過一陣子可能會開個花朝會，意在為諸皇子選親。興許過一陣子便會差人將帖子送來。屆時安定城中見得了人的小姐都會去。」秦暄齊突然道，「本宮與你同去。」
元思婉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當下就忍不住大笑三聲。好啊，秦暄齊這是被嫌棄沒孩子了！要不然就是被自己老娘懷疑某方面能力了！
「行，我肯定不給你丟臉。」元思婉豪氣衝天。
秦暄齊：「……」
回了院里，元思婉攤開給杏林館設計的規章，纖指拈筆，沉思良久，不時蘸墨勾畫二三。
老醫者顯然心繫醫館，只是迫於王家醫館的壓力而不得不放棄。而元思婉偶爾需要待在太醫院和太子府。太醫院是可去可不去的，如今府醫事件告破，她再去太醫院，也不過是起著維持人脈和學些藥理的作用。
人脈，她本就不缺。藥理，她興許比那些老太醫們還要強一些。
至於太子府？
元思婉一笑。經過今天的事情，府里還有什麼沒眼力見的人來阻攔她？除非活膩歪了。
她提筆，落下一個個簪花小楷，在紙張上寫下老醫者的名字。
如果將老醫者請回，對杏林館有利無害。元思婉看得出他對醫館的牽挂之心，還有不俗的醫術。憑他最後離開時並不瀟洒的樣子，元思婉也知道，他是對醫館上了心的。
於情於理，她都希望能把他請回來。她在心中算了算成功的概率，竟有九成之高！
便讓老醫者平時駐館吧，自己雖然算是自由自在，可事情還是多了些。譬如說，那不知何時就要開辦的花朝會……元思婉擰了擰秀氣的眉。
她收起這一頁紙，細心疊好。這份規定雖然簡略，但已經能基本維持杏林館的運營了。杏林館畢竟是老醫館，唯一的風險也只在於，「王醫師」。元思婉鳳眸之中厲色一閃而過。
「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太子殿下！」
值此之時，院中的奴僕們卻突然唱起了禮。是秦暄齊來了。
元思婉不以為意，繼續收拾筆墨。待收拾好了，方才回身，看著身後注視著她的、尊貴的太子殿下，報以一笑：「你來了？」
恰有和風穿堂，撫動女子秀髮。她站在那裡，便有風姿過人。
秦暄齊按了按心口。它跳得厲害。
「前些天設計了個簪子，命人去做。今天才總算做出來。」依舊是不肯直接說明來意，隱隱晦晦，要人去猜，是秦暄齊的風格了。元思婉笑著搖了搖頭。
怪了，為個簪子跑到自己院里，也不知這簪子是個什麼樣子，值得他花費這樣多的時間精力。
彷彿是聽到了元思婉的心聲，秦暄齊自袖中緩慢而莊重地拿出了一個雕花鑲翠檀木盒，輕輕打開。
只見暗紅錦緞之上，一枚玉簪安靜地躺著。它通體透亮，元思婉看得出來，這是上等好玉。不過最令她驚詫的，是這玉簪的樣式——
大面積的鏤空，使得玉簪看起來輕盈許多，不似其他簪子一般死氣沉沉。尖頭簪尾往上，是水紋交織、是海水沙粒。元思婉的目光漸漸上移：簪子的頂端，是一枚欲開又合、只露了五分內里的蚌。
蚌殼之內，一粒品質絕佳的珍珠正隱隱泛著光。
縱使元思婉兩世為人，且兩世均是人中龍鳳，這樣精巧的簪子，也還是頭一次見。她甚至不太敢伸手觸碰這簪，生怕這人間的美好之物，會一下碎在她的掌中。
秦暄齊看著她的反應，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它叫嵌珠。」
嵌珠。
從秦暄齊的角度看，姑且只能看見元思婉的後腦，和她的，微微紅了的、圓潤玲瓏的耳垂。
當時不過是為解他疲倦而進行的一番閑聊罷了，他對此竟如此上心么？
秦暄齊伸手去捉她的烏髮，無奈它過於順滑，竟紛紛自指縫滑下。他另尋他法，轉而用手微微攏了攏，平靜道：「坐下吧，本宮為你戴上。」
她的頭髮發質很好，又是太子妃，每日不缺養護的花草。總歸沐浴時是侍女幫著洗的，她也就不嫌麻煩、樂享其成了。
當秦暄齊的話傳進元思婉的耳朵里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愣了愣，下意識地答道：「噢，好。」
從心理上說，元思婉穿成太子妃，還是有一些老牛吃嫩草的罪惡感。然而，她雖然兩世為人，但……前世醉心科研，對男女之情並無覺察，有同學同事示好，她也一一婉拒了。
可秦暄齊似乎是不一樣的。他的示好，像方才穿過堂中的那陣和煦的風，又帶著一些不容拒絕的剛硬。這就是他了，連送禮都帶著一絲霸道氣息的他。
元思婉回過神來，人已經安安穩穩坐在了椅子上。銅鏡里，秦暄齊用手扶了扶浣因早晨為她梳起的髮鬢，只是兩三息的時間，他便確認了應該將發簪添在何處。
他拿起嵌珠，下手毫無猶豫，頗帶著些戰場上殺伐決斷的氣息。
偏偏因為他拿著的是胭脂紅粉之物，連帶著顯得他的動作也帶上了些溫柔繾綣的味道。
元思婉閉上眼，她能感覺到發簪破開發髻的動靜。
「好看么。」秦暄齊問，雙手自發簪上離開，自然而然地垂到了她的肩上。元思婉覺得他觸碰到的地方有些發熱。
她抬眼去看銅鏡。
鏡里佳人蛾眉鳳目，通身氣度竟叫金銀之俗物皆失色。唯有烏髮之中，一粒珠、一個蚌，未失風度，反可軟化一些她的鋒芒，顯得她更有書生氣些。
佳人於是展顏而笑：「好看。」
她伸手碰了碰嵌珠玉簪，狀似無意地問：「你送了我這個，我該拿什麼回贈呢？」
章節評論(1)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