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月照相思
16.22
另一邊，臨近秦國邊境。
是日此地黃沙漫天，所幸雖然風沙大了些，還沒大到影響人的行動。將士們只得散成一列細細長長的隊伍，在沙丘之間行走。
「快到了！都挺住！」有個將軍模樣的人走在隊伍前列，轉身嘶啞著嗓子喊出聲。
快到了？將士們精神為之一振，在沙塵中穿梭著，也更有勁了一些。
其實他們都明白得很，目的地已經是個虛無縹緲的、近乎於不存在的東西了。自從那可恨的小副將毛手毛腳把地圖弄丟了，他們便再也沒了出去的希望。
只有憑著模糊的記憶，在沙漠中勉強行走著。
那小副將是這次第一回當副將，才上任沒幾天，便鬧出了這件事來，於是這「副將」的名頭還沒有在手上焐熱，便又被將軍奪了去。
該，這樣粗心大意的人如果繼續當副將當下去，早晚給隊裡帶來更多麻煩。知道這件事的人心中無不這樣想著。可當務之急是，怎樣從這困境中出去。
將軍是皇帝派來的，是當今太子殿下，曾經歷過的戰鬥雖然少，但至今卻是全勝記錄。他的決策，還是很有些可信度的。
然而，將士們雖然對他有著極高的信心，但累日的疲勞困頓已經不可避免地漸漸磨去了這份信任，留下空白無聲的絕望，隨著沙塵在空中肆虐。
「紮營，今日便在此地休息。」秦暄齊沉聲道。他眯眯眼，伸手拍了拍衣袍，把風吹來的沙塵抖落。
此地有些綠蔭，也算是沙漠中的一片十分溫馨的地方了，他們在此休息一晚，夜間值班分配得當，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
這些年輕的將士們聽了他的指令，便十分機械地紛紛忙碌起來，好像生怕不忙了，就會被什麼情緒捕獲，從而陷入絕望。
不久，營地搭成。
秦暄齊是此地統帥，又是當今太子殿下，他的營，自然是最宏偉、最漂亮、居於最中間的那個。雖說這樣，但條件所限，他的營地其實也只是個大一些的帳篷罷了。
「將軍請！」守門的將士朝他行禮。
秦暄齊頷首，挑簾入內。
他在帳中坐下。此地風沙大得很，便是起了帳子，也只能堪堪抵擋一二。照樣有風沙掀起帘子灌進來。
「傳令下去，令眾將士以行伍單位分好，每伍燃一篝火，並以行為單位，夜晚照常輪值。」他的語調一如既往地冰冷著，聲音卻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卻透著一股堅定。
秦暄齊沉默了片刻，又補了一句：「……讓他們小心沙漠夜裡的毒物。」
下罷此令，他方安心了一些。這些將士里如有頭一回出征的，遇見這事實在如同飛來橫禍。
不過，憑藉記憶，他有信心將各位帶出這充滿死亡氣息的沙漠。秦暄齊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來。
他的手落到了身側。秦暄齊伸手抹了一把腰帶，在右腹部一下兩掌長的地方停住了。
這裡，本來應該有一個玉佩。
一個能代表他太子身份的玉佩，一個被人覬覦許久的玉佩。而這玉佩，此刻正在那蠢女人手上吧。
秦暄齊安靜地想著。
那女人又蠢又笨，離了自己之後的日子也該是有些不好過的吧？不過，幸好她也不是什麼會忍受他人欺辱的脾氣，一旦有人踩到她頭上，她是必定會他們反將一軍的。
這樣一來，自己也放心一些。
省得她又……被欺負得臉都被毀了也不敢說話。秦暄齊的眼睛微微暗了暗。他開始想象安定城中那位太子妃的行蹤了。
她現在，還好嗎？
秦暄齊仰起頭，透過投在帳子上的影子來辨別時刻。
大約已經有些晚了。她睡了嗎？太子府里沒什麼人，可那明嚶嚶……她的心思一向淺白而狠毒，會不會對元思婉不利？還有她曾經得罪過的那些人，她們只需要各為欺壓元思婉出一份力，元思婉可能就不敵了。
秦暄齊越想越覺得不安全，只得霍一下竄身而起。
觀其行路方向，果然是朝著簾外、帳外去了。
他抬臂撩起帘子，尋了個樹木靠著，抬頭注視著那一輪彎月，對這一系列動作絲毫沒有收斂。他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與自信，不消旁人擔憂。
月光好得很。雖說這月亮已經是一輪殘月，而非什麼完整的圓月，它的月光卻是絲毫不輸其他時候的。
秦暄齊眯了眯眼睛。
月光里，似乎有個巧笑倩兮的人影。她衣裙淡雅，服飾整潔，儀態動人，此刻正拿一雙含情目溫溫潤潤地看著人間諸多事。
是她，元思婉。秦暄齊仍然執著地仰著頭，看著這自己明知是虛假幻想的人影。
你……還好嗎？
那頭，元思婉處理完了明嚶嚶的事情，才洗漱一番安頓下來。她一貫是個喜歡看夜景的，什麼星星、月亮，閑來無事或是心中鬱結時，看一看它們，總是沒錯的。
元思婉推開窗，支著下巴對月亮發獃。
這下，對明嚶嚶的打擊可是大了。她在安定城中的名聲就此臭了，以後除了太子府與明家，大約也沒什麼可以倚仗的了。
吳瀲灧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聽那醫師的意思，估計也是落下了病根，日後得好好將養著。這算不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唯一沒受到什麼影響的，便是元儀霜了。元思婉眉目冷了冷。自然不是無心懲治，元儀霜……留著還有用。
明嚶嚶牽出的害過「元思婉」的人大多是安定城中的其他人家，而同樣的事情如果放在元儀霜身上，國侯府曾欺壓過她的人，便也藏不住了。
月光柔柔地鋪在庭院之中，她抬頭望去，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觸碰放在桌案上的、秦暄齊所贈的玉佩，並以指尖輕輕描畫著那太子玉佩的花樣。
元思婉的目光難得柔了下來。她平日里一向古靈精怪，似無憂無慮無顧忌一般行事，到如今，竟然也顯示出一些溫柔的樣子了。這叫浣因看了去，得把下巴驚得嚇掉。
她倒懶得管旁人看法，只是出神地看著遍地銀輝。
你在邊關，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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