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人心
27.14
「那，你說的，要去雲國七音閣一探究竟，是真是假？」元思婉凝眉細思，終於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秦暄齊正在整理著剛穿上的衣服。由於傷口原因，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滯澀。元思婉看不下去了，便探出手來替他理著。
她低頭的時候，秦暄齊面上便忍不住露出一絲笑來，比起之前那些轉瞬即逝的笑容，這抹笑意，停留的時間似乎長了一些。
「半真半假。」
元思婉毫無知覺，只是替他整理著衣服，一番動作之後，最後理了理他的腰帶，滿意起身。大約是俯身太久的緣故，她只覺得眼前的畫面一陣泛黑，雙腿一軟，竟直直朝後倒去。
這是為何？難道自己對這具身體的鍛煉，還是太少了么？元思婉來不及多想，她只覺得自己一下失了力氣，恐怕是要實打實地摔在地上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
與猜想中堅硬冰冷的地板相反，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元思婉心跳慢了一拍。這樣的場景，前世在小說電影里經常可以看見，但要說起親身經歷，這還是頭一遭。
她慢慢睜開眼，秦暄齊的臉與她挨得很近，她甚至覺得自己的睫毛能碰到他的面頰。
而事實上，確實是這樣。
當元思婉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時，秦暄齊的面頰上也有所感，痒痒的，像春日裡最動人的那隻蝴蝶停在他面上一樣。
然而，秦暄齊此刻卻並沒有什麼心思關注這個，而是迅速皺起了眉，問元思婉：「為什麼會摔倒？」
他說話的時候，鼻息噴洒在元思婉頸項之間。元思婉覺得它燙得很，燙的她想要立刻逃離。
「不知道。」元思婉也反應了過來。
自己自穿越到「元思婉」身上以來，就高度重視這具身體的身體素質，每天都有安排合理鍛煉量，飲食也是控制好的。按說，這具身體此刻應該非常健康才是。
她對自己的藥理知識很有信心，這絕不可能是她的鍛煉安排出了問題。
……藥理！元思婉霍然一驚。這突如其來的眼前發黑、突如其來的腿軟無力，難道，自己中了毒？這聽起來很是不可思議，她前世可是醫學奇才。
但她此刻畢竟是身在異世了，若要說這裡還藏著什麼她不知曉的藥方，倒還有可能。
「那個，」她難得地忸怩了起來。秦暄齊是知道她身懷醫術的，在他面前喊其他醫師來，他該覺得自己那所謂的「身懷醫術」不過是個吹破了的牛皮吧？
秦暄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中壓滿了擔憂，若是仔細觀察，說不定還能觀察到，被他刻意壓到最低下的，恐懼。
「嗯？你別怕，我這就找人給你看看。」他看著元思婉這尚且有些虛弱的樣子，眉頭擰得更緊了。相識以來，他何曾見過元思婉這副模樣？她似乎從來都是那副活力四射，而又明艷動人的樣子。
秦暄齊的手捏著元思婉的衣角，無意識地緊了緊。
他是害怕的，秦暄齊想。自己在夜字門中，見過太多同伴廝殺了。有人還稱得上是光明磊落，全程拿著一把武器，不曾將它藏起來，而是就這樣憑著它四處砍殺。
有的人卻未必，他們看起來像是失去了武器，但他們的武器，可能是毒藥，也可能是暗器。
勿怪他們手段殘忍，其實他們在秦暄齊看來，都還只是一群十幾歲的年輕孩子而已。對他們來說，「同伴」並不意味著「夥伴」，而是意味著，活下去的機會。
是的，殺死一個夥伴，他們就能多一點活下去的機會。在這樣粗暴血腥的教導下，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們從夜字門中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就是秦暄齊。
他見過許多人中毒的樣子，有的猙獰可怖、七竅流血；有的當場腐化，頃刻間屍骨無存；有的，卻只是像睡著了一樣，甚至連面色都還是紅潤的。
不巧，他曾經見過和元思婉這癥狀一樣的「同伴」。
那人最後死在了另一個少年手下，秦暄齊至今記得這個場面。下毒者、擊殺者、謀划者，都不是同一人，他冷笑了一下，難道自己該為那被害而死的人感到同情嗎？
……
他及時止住了思緒，雙手將元思婉抱起，動作卻是十足的輕柔。
「我帶你去夜字門，找夜翼。他是夜字門中醫術最強之人，必定能治好你。」不知秦暄齊這話是說給元思婉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元思婉知道秦暄齊此刻心情不佳，並且大概率是因為自己突然暈倒的事情。她眨眨眼，沒有說話。
倒沒想到還有人敢對我動陰招，還偷偷下毒？她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不多久，夜字門到了。
當然，這只是秦暄齊所說的「夜字門到了」。元思婉有些費力地站在這光滑的地面之上，不知為何，自從她昏倒了一次之後，她便發現，自己的身體素質受到了影響。
元思婉剛確定這一點的時候，差點驚得再摔一次。不過，她安慰自己，可能是才摔了一次，頭腦還不清醒。何況當時還有放大版的秦暄齊俊顏可以近距離觀賞，自己可能真的沒休息好。
「站著幹嘛？」秦暄齊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著努力找入口的元思婉，自然而然地走了過去，猶豫了一下，還是試著碰了碰她的手指。
——我可以牽著你走嗎？
元思婉正要張口回答，突然被他的手指碰了碰，於是整個人一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
開玩笑，她元思婉可是個膽大包天的主。這穿越便穿越了，她還能順便拐個太子當心上人，豈止一個妙字了得？
她狡黠一笑，主動牽住了秦暄齊的手，在對方神色一變之前便揚起了頭，笑眯眯道：「我不認路，你帶我。」
站在她們身後唯恐又有刺客傷到他們的夜剎：……哎我怎麼就控制不住我這眼睛呢，我怎麼就控制不住我這腿呢，這地方是我該來的嗎，這些東西是我該聽的嗎……
當他回過神來，秦暄齊已經帶著元思婉推開了一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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