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陳久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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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久急匆匆地從屋裡出來，小心翼翼地關上門，裝作門中還有人的樣子，便微微側身，貼著牆小心挪動起來。
雖然說是「挪動」，但她的速度並不算慢，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快上許多。
不過，這讓身懷武藝的元思婉二人追著，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元思婉皺著眉，越是跟著她，越覺得不對勁起來。
這條路不是進皇城的路，反而卻像是去郊外的路。她去郊外幹什麼，難道是為了見誰么？
很快，元思婉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證。
在陳久氣喘吁吁，幾乎走不動之際，她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戲園子。
元思婉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就是從前陳久長大的那個戲園子。她動作頓了頓，看著陳久的眼神有些複雜。
那壯漢如此待她，她卻還這樣，用一腔赤誠之心對待這戲班子嗎？
其實不難理解。那壯漢雖然收了征王的錢，欲對她不利，但說到底，也只是壯漢一人罷了。這戲班子里的人，畢竟都是陪著陳久長大的。
換了其他人，興許就不會答應徵王的要求了。總有人會覺得，再多的銀子，也比不上一個活生生的陳久。
這一想法在看到陳久與戲園子里的人的互動的時候得到了印證。
在元思婉面前，陳久似乎總是有些小心翼翼的，不太敢與人說話，也不敢表現自我。
但到了這戲班子，她彷彿終於被激活了一樣，笑容里終於帶上了小女孩家應該有的可愛與活潑。
元思婉住了腳，只是在隔得有些遠的地方默默看著她。
若是讓她回了皇城，做那什麼「郡主」，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元思婉第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決定。
她看起來，比在自己這邊、比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後，陳久與這些朋友們一起玩耍的樣子，實在輕快多了。
就像，自己這邊，雖然揭示了她的身世之謎，但同樣也剝奪了她對於快樂的感知能力一樣。
陳久正與朋友們開心地打著手語，不經意間一瞥，動作卻突然慌亂了起來。
無疑是她看見元思婉了。
她只糾結了片刻，就噠噠幾步跑了過去，雙手有些緊張地捏著衣角，站到了元思婉面前去。
元思婉看見，她的額頭上還掛著未擦凈的汗珠，大約是之前跑過來的時候太熱了，而一見到朋友，便高興得連汗水都來不及擦乾了。
看來是真的高興呢。
元思婉低低嘆息一聲，拿出帕子，伸手幫她擦凈了額上的汗珠。
感知到她的動作，陳久卻是身體一僵，有些怯怯地抬眼，望著她，猶豫著打出一串手語：「姐姐，你不怪我嗎？」
「有什麼好怪的。」元思婉失笑，揉了一把她的頭髮，軟軟的，觸感比剛來使臣府的時候好了不少，想來是在院子里養得好了一些。
「是我不好，忘了你還有這麼多朋友。若是一味地把你關在府里，那才是不好呢。」她低聲道，這話似乎是在說給她自己聽，又好像是在說給陳久聽。
陳久年紀小，還聽不太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但她至少聽懂了「是我不好」一句，於是猛地抬眼，快速變換著手上動作。
「不是，姐姐很好，真的很好。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
雖然打的快，但她面上的神態也是十足的認真。元思婉被這孩子的表情震了震，過了片刻才笑道：「本來就是我不好嘛，都沒有向你問清楚對府外事情的看法。」
「這次，還……偷偷跟著你。」
說到這裡，元思婉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想起自己剛才的擔憂，不由得面上一紅。雖然她的擔憂很是實際，但這擔憂的對象，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陳久才對。
那麼久以來的朝夕相處，她難道還看不清陳久的為人嗎？元思婉嘆了口氣。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疑神疑鬼的？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間想到此處之時，卻覺得衣角似乎被人拉了拉，低頭一看，正是陳久。
陳久在很認真地向她解釋著自己為什麼會偷偷出府。
原來，她是覺得元思婉二人作為秦國派來的使臣，平時政治上的東西已然十分令人心煩了，何況雲國這兩年上來的那個新皇帝，確實事情有些多。
與這事情相比，她的「想要出府找朋友玩」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陳久自覺不該打擾他們商量政治上的東西，唯有一咬牙，仗著自己身量小，便直接偷偷往外跑。
無他，朋友們是要找的，元思婉二人也是不能打擾的。陳久雖然年紀還小，但心裡對於諸多事情，卻已經有了自己的衡量。
元思婉聽著，只覺得心中泛起一陣愧疚。當時把這孩子救下來的是自己，可後來忙於諸多事務，未把她好好養起來的，也是自己。
這樣，她和前世那些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有何區別？她眼神沉了沉，只覺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稍稍痛恨起來。
「不怪你。」
陳久還沒有說完，元思婉就撫上了她的肩膀，認真地注視著她的雙眼，放緩了語速。
她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之下是一副怎樣瘦弱的軀體。那骨頭，似乎要戳破薄薄的皮膚，直至展現於人前一樣。
這戲班子並不是頂頂有錢的，陳久小時候又是個只負責消費不負責生產的，能把她養大已經實屬不易，若是再強求他們把她養得白白胖胖，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元思婉放下手，心中一陣嘆息。
即使是「郡主」的身份，也同樣留不住人啊。
陳久聰穎，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事實上，這個問題，陳久也糾結了許久。都說皇室中人不自由得很，這「不自由」的含義，陳久早就在小時候便從大人們的話里聽來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做了『郡主』，可這個『郡主』的身份，要用不能和朋友再玩耍來換的話，我就不要了。」
她堅定地打出了這一串手語，神色十分肯定。
元思婉知道，她並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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