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追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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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擎天面露尷尬，明明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本應熟悉彼此，清楚心跡，可兩人間的氣氛總有些不同。
平時家宴，總有其餘親朋在場，強拉著兩人聊天，顧擎天雖不願意搭話，仍默默聆聽。
如今，他卻發現若無旁人在場，他和自己最親的兒子竟無話可說。
這樣的認知讓他受挫，多年來叱吒商場，唯一一次失敗是因為找不到話題拉住兒子。
他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略帶灰色的眼珠盯著那個高挺的身影不肯眨眼，因為用眼過度，眼角漸漸泛出了淡淡的淚花，一層薄薄的透明物漸漸遮擋了他的視線。
似是察覺到顧傾城邁腿的動作，顧擎天一個情急之下，沙啞的聲音脫口而出，「公司的情況怎麼樣？」
話一出口，顧擎天就後悔了，就連卧病在床依舊不放心公司事務的男人絕對是一個好董事長，卻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略帶歉疚的看了一眼顧傾城，不知如何是好。
顧傾城早就熟悉了他冷漠的性子，親情和事業，事業永遠是第一位。
嘴角微微扯動，大長腿又邁了回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中年男人，淡淡道，「公司事物如常，股價不會有波動的，一切安好。」說罷，他又咬咬牙，沈珂的勸慰猶言在耳，一字一頓，從牙縫裡崩出了幾個字，「你安心養病。」
話語雖簡，卻包含了他的心意。
聽到多年來久違的關懷，顧擎天愣在當場，他以為這輩都等不到這一天了。
顧擎天微紅著眼眶，無聲的點頭。
正好小護士來病房測量體溫，檢查身體，一推門便看到了這一幕。
一個男子站在床邊，欲坐不坐，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而病號雙眸通紅，几絲晶瑩的小淚珠沾在睫毛上，神色中帶了一些痛苦。
小護士在醫院呆的久了，下意識的以為又是一起虐待老人的案子，滿臉詫異的盯著顧傾城看，誰能想到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竟會如此對待一個老人？
敵意漸漸上涌，壓著嗓音道，「請無關人員出去，病人需要靜養。」
不知為何，顧傾城有些如釋負重的感覺，指了指門外，低聲道，「那爸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為了讓他得到更好的休息，他還是決定出去等候。
手掌卻被一隻蒼老的手抓住，感受到阻力，顧傾城站住了，用眼神示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顧擎天輕咳一聲，在護士的幫助下，緩緩坐起身來，「你，你坐下，我們父子兩很久沒有聊天了，難得有空，聊聊。」
小護士一見著場景，便自覺的加快速度，做完例行常規檢查，又叮囑了一番顧傾城，「先生，您的父親身體剛剛好轉，最好不要刺激他。」
顧傾城一一應下，見顧擎天在靠枕上來回扭動，俯身幫他調整了一番，見不得他現在的眼神，瞥開了頭。
就在這一刻，顧擎天躺在柔軟的羽毛枕里，看向他的目光卻愈發溫柔，透過這樣一副肖似自己的五官，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話語不多，默默照顧。
一陣短暫的安靜之後，顧擎天回神，蒼老的聲音似是從遠古傳來，微弱卻又擲地有聲，「傾城，你和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我記得，你小時候一直纏著我，讓我帶你去公司，去遊樂場玩，一晃眼，你從我手裡抱的小男孩長的這麼大了。」
過往的事，是顧擎天心底的不敢觸碰的一根刺，如今，他卻主動提起，試圖從中找到當年的一絲溫情，也給自己一次機會。
顧傾城卻不這麼想，曾經的一點一滴都是他的禁忌，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做錯了事情的人，能光明正大的重提舊事，而且還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鬧著要學自行車，打翻了你最愛玩的玩具和你媽媽抗議……」
一聽到媽媽二字，顧傾城再也壓制不住心底的情感，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在他看來，曾經，他的確是喜歡過顧擎天，將他當做英雄來崇拜，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摔到了會扶他，生病了照顧他，將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中，卻被現實狠狠的拋棄了。
丈夫出軌，照顧的了丈夫，卻管不住他的心，那種無助失措抱住他痛哭的模樣，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一想起年幼時，母親心事重重的臉，顧傾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五指緊緊的攥在一起，垂眸盯著地板。
這頭的顧擎天還沒有察覺出他的一樣，依舊說著他幼年的舊事。
「你……」
顧擎天的話音未落，就被顧傾城打斷了，他眉宇間的鬱結之氣濃郁，看在他修養的份上，刻意放心語氣，「那個，爸，我突然想起來流雲告訴我有個文件需要我批閱，他好像找不到病房，我出去看看啊。」
也不顧顧擎天的反應，急匆匆的轉身離去，空氣中只餘一聲淺淺的對不起，飽含多年來的愧疚。
一陣風順著敞開的房門吹了進來，花瓶里康乃馨的花瓣緩緩飄落。
他低聲嘆了一口氣，「你還沒有原諒我嗎？兒子也是。」
咚咚咚的腳步聲震天，一陣濃郁的香氣襲來，隨著而來的是一道高高的聲音，「老公，你怎麼樣了？」
尖銳的聲音有著極強的穿透力，凌小雲蹬著一雙恨天高撲到了病床上，眼眶濕潤，哭著拉起他的病服，死死的抓住不鬆手。
凌小雲動靜極大，又是哭鬧又是笑的，變化無端的情緒鬧的顧擎天頭疼，卻又深知她的脾性，無可奈何。
得不到回應，凌小雲用自認為撒嬌的語氣道，「你說嘛，我都快急死了。」
「觀察了一晚上，醫生說沒事。」敷衍又應付的口吻，說罷，他慢慢的躺了下去，親手拉起被角，將自己蓋的嚴嚴實實的。
耳邊是凌小雲的抽泣聲，顧擎天轉身閉上了眼睛，全無方才聊天的興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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