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寐獸(中)
11.24
她默念咒語,金寸袋懸空而起,袋口正對寐獸,寐獸瞬間縮小到可一掌握住的大小,將金寸袋裝好后,她原路返回。
由於記性不錯,她一個人也能找到回去的路,以懸浮術在空中行駛,不料烏雲密布,雲擋住了前面的路,將她層層圍繞。
待她降低於與地面的距離,不甚被一隻黑色的大鳥撞飛,還徒沾一身黑色毛。
「嗚呦~」大鳥發出陌生叫聲,玉裙笙還未看得清便消失於烏雲深處。
那是烏誘鳥,冥間飛禽,食素,日行萬里,快如閃電,可穿梭天上,人間,陰間,冥間,凡存在之境,皆可入,不受種群結界阻攔,若有人乘坐其背,便可游盡所有萬物所存的奇異景色。
只是唯有大能之人才可馴服此獸,這是玉裙笙從宇北承的畫卷中看到的。
上面記載了許多異獸,怕是他要捕捉的,不止寐熊一個,定然有不可告人的野心。
先是寐熊現世,再是烏誘鳥,是不是還有其他冥獸也來了人間?
更讓她迷茫的,為何人間能見到它們?
也許,雲卿肅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畢竟活了那麼大歲數。
回府,雲卿肅於房梁處打坐,她將今日所見說出,雲卿肅眉間凝起疑色,只道冥界情境不好,玉裙笙才得知冥間有獸源源不斷跑出來,可能也不止人間,其他結境也會出現。
提到宇北承的畫卷,雲卿肅頗感興趣,決定在尋記憶時順便搞清楚雲卿肅的來頭。
「你莫非也想煉化寐熊?」
玉裙笙回憶宇北承曾說要煉化寐熊,便知這寐定是有不為人知的作用,遂問雲卿肅。
一想到如此靈敏的寶貝,若讓人煉化了,玉裙笙就心疼,之前她說讓寐熊安靜,寐熊的反應便說明它通曉人語,人獸交流無礙,更容易促進感情。
她知道寐熊定是不怨被困於人手之中的。
雲卿肅瞧見她神情笑了笑,「你這表情是為何?」
「不要吃它好不好?儘管它是只異獸,可它這麼可愛,若是就折磨被取了性命,該多可惜啊。」玉裙笙同情道。
雲卿肅嗤笑,「你居然覺得它可愛?上古時候,它被屍魔控制,塗炭人間,以人為食的時候兇殘暴戾,至人族滅族,你同情它?」
「……人類滅族,那哪來的我們,不,哪來的後人?」
「不知道,也許找回我的記憶,便知道新人族的由來。」
玉裙笙腦中重現宇北承的畫卷,那上面可沒說寐熊有這般殘暴的一面,不過石牢里,欄杆下被鮮血染紅的石板令她眉頭一跳。
莫非傳聞是真的?那宇北承煉化寐熊有何目的?
看透玉裙笙所想時,雲卿肅邊打坐邊說:「相傳,龍渦時期上古冥族首領地焱為保全族退出領土歸隱他處,不料其麾下僅剩的三名大將被外敵所殲,部族百姓數量銳減,出於無奈,他將坐騎寐熊煉化成人形,取名幽冥寐將,幽冥寐將所向披靡,令敵人膽寒,不敢再犯,可寐將最後又弒主,大開殺戒,冥族百姓為逃生合力將他引於人間,於是人間遭遇一場大禍。」
聽聞寐熊竟又這般過往,玉裙笙不禁膽寒,「那幽冥寐將為何要弒主?」
「此事不得而知,待我尋了記憶,便能找到答案。」雲卿肅說。
「你既失憶,為何知曉這麼多?」玉裙笙問道。
雲卿肅合上的眼瞼上,睫毛輕微顫了顫,「不知道,我腦海中本就有這片記憶。」
「所以你才讓我尋寐熊?」玉裙笙興奮道,被滿足了好奇心后的她,貪婪地想要挖掘更多的傳聞。
可是雲卿肅好像不耐煩,起身走到門邊,打算離開,「我自有我的原因,閑事莫問。」
玉裙笙拽住他的衣袖,「先不要走,最後一個問題,宇北承煉化寐熊有何目的?」
雲卿肅轉頭意味深長的口氣:「我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用意,但確定一定深藏心機,你離他遠一點就是。」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徒留森夜涼風灌入,玉裙笙開始打坐修鍊。
一夜過去,甩去疲憊,玉裙笙覺得身心舒暢,由洛顏將自己打扮成端莊的貴婦,準備前去宮中謝恩,為了不讓人下人多心,她特意問了宇北承的蹤跡,被總管辛吉搪塞有要務在身,讓她先去,玉裙笙便自己先去了。
宮中口舌眾多,玉裙笙大婚發生不吉之事由底下傳入帝后耳中,且玉裙笙又獨身一人謝恩,印證眾人遐想,不免有看熱鬧的好事者尋釁滋事……
玉裙笙由洛顏扶著走進正陽門大道,偶遇外出禮佛回宮的太后儀仗,按照宮規禮儀她該磕頭行禮,然後跪送太后鸞駕,不料被太監宮婢們撒了滿頭味道怪異的粉末,意為驅邪,之後太后前頭的駕攆里走出一位宮裝少女,惡言惡語趕她走。
「聽說公爺嫌棄你不吉利,始終不肯與你同處,你妹妹也因為你中邪卧床不起,現下不安分地跑到宮裡邊兒搗亂,莫非你還想衝撞太后?」
少女一副盛氣凌人,與她同歲的樣子,五官和周身的氣質都散發出一種自然天成的貴氣,玉裙笙把這種感覺理解為心安理得的囂張,不問緣由便要字字誅心,可見心地毒辣得很。
玉裙笙不會叫她得意,皇帝才賜了婚,便傳出新婚不吉的事,打得不僅是她的臉面,也打了皇帝的臉面,那少女敢這般欺負她,除了仗著自身的帝姬身份,也仗著太后做靠山吧。
若不是太后在,她定是要反擊那少女的,現在只能忍下欺辱,對太后道:「謝太後為臣婦驅邪,臣婦回去必要好好吃齋念佛還您恩德。」
太后信佛是眾所周知的,玉裙笙投其所好果然引得太后好感,她只能窺到帘子後面朦朧的身影,「嗯,你有這個心是再好不過,想來大婚當天也不是你所願,也不必心存愧疚,起來吧。」
她應聲起身,又朝太後方向屈膝行一記宮禮,「太后明察秋毫,臣婦敬佩。」
太后不出聲,那帝姬對玉裙笙「哼」了一聲便坐回駕攆。
望著離去的鸞駕背影,玉裙笙高聲道:「恭送太后!」
下一刻玉裙笙就欲哭無淚,早起折騰一上午的行頭就這麼被一碗粉末給糟蹋了。
「夫人,奴婢扶您去偏殿更衣吧。」洛顏同情地看著狼狽的玉裙笙。
玉裙笙也只能去重新更衣,好在她提早來的,是以重新整裝后,時間剛剛好,帝后已端坐於大殿之上,她按禮制三步一叩首,最終將禮行完。
見她一人來,皇帝一副瞭然神色,「起身罷。」
他朝皇后遞了個眼神,安慰的話便由皇后說出來,「前日的事本宮和皇上都聽說了,你也不要灰心,你妹妹的遭遇只是一個巧合,莫要在心上,皇上已經派太醫為玉錦笙診斷,你只好好照顧承宣公即可,旁的不用想。」
「多謝皇上皇後娘娘。」
皇后抬起寬大袖擺,「那便跪安吧。」
帝后寥寥幾句話打發了玉裙笙,但是透露一件事,那就是有人散播抹黑她的謠言,她定要那人付出代價。
正準備從印德門出宮,有一縷髮髻突然散了,不得不回方才的地方整理。
軟湘殿是供命婦貴女整理儀容的地方,周邊小殿頗多,從軟湘殿出來,玉裙笙勢必要兜兜轉轉才能出宮,恰巧碰見武桂蓉母女,玉裙笙避開了她們。
拉了個小太監,問出二人是拜見太后而來,玉裙笙不明所以,在回府的路上便想通了,武桂蓉該是打著送女兒進宮的主意。
太子方及弱冠,後院只有兩個侍妾,正妃的位置空懸,若能入主東宮,將來母儀天下,何等榮耀?
武桂蓉算盤打得精,野心勃勃,卻未必能爭得過皇城裡數不勝數的貴胄,罷了,與她無關的事,她懶得想。
她只想知道雲卿肅那廝要怎麼發落寐熊。
「我要借你屋子一用,且不要讓人進來。」腦中響起雲卿肅的聲音。
「做什麼?」玉裙笙此時已走到門前,環顧四周,憂心來人發覺房中的動靜。
「公爺可有事找我?」瞧清來人是誰,玉裙笙斂目垂首,恭敬道。
漫漫清風,楊柳微垂的院落,宇北承負手踱步而來,府中風景如畫,人亦如畫,沉靜的英眸中暗潮湧動,在她面前站定,「怎麼,你我夫妻,我需得有事才能找你。」
察覺自己話中不妥,玉裙笙面色尷尬,賠笑道:「倒不是這個意思,妾身只是養成了在家的習慣,以往家裡頭便是有事才會尋我,平日里我也不怎麼見到爹爹,公爺日理萬機,想來也不容易有空歇時間。」
「你放心,我不會那樣。」
話音落,玉裙笙臉頰飛紅霞,聽宇北承意思,是要經常與她在一起?心底有個小鹿在跳呀跳。
「我原以為你是因為你姑姑才願意娶我……」
若不是因為宇北承的姑姑和娘親是好友,恐怕自己不會被宇北承看一眼吧,孤零零長大的她,有後母作祟,也難嫁給什麼高門,更不會與宇北承有什麼交集。
及笈那年初見宇北承她是忐忑不安的,當日受不得好姐妹明桃的蠱惑,跑去城門口看榮威軍凱旋盛景,看見宇北承劍眉星目,高頭大馬銀甲長槍,街邊不僅有無數百姓歡呼,更有無數妙齡女子慕名而來,紛紛用手中竹籃釋放漫天花雨。
他側身躲過少女們的愛慕,披肩墨發上紅色的花瓣似女子唇上胭脂,釋放出誘人的畫面,他無情地策馬而去,送給少女們一個挺直的背影。
此情此景,一直停留在她腦海,時不時於夢中再現,偶爾明桃也會調侃她少女懷春,覬覦人家公爺美色。
每每這個時候,她都不好意思的用扇掩去面頰上的紅雲。
「我的確是因為姑姑才娶你,不過我並不討厭你,你放心,如果你聽話,我會給你一個正妻的榮耀。」宇北承信誓旦旦。
「榮耀……我……」
可她並不需要那種東西,以前或許嚮往,後來她死了,活過第二遍,成了活屍,只管修行問道,榮華富貴於她不過雲煙,身外之物罷了。
她之所以嫁給他,偏安一隅,是因為心中少女時的戀慕,她曾被人在輔楊閣羞辱,是他出現解圍,他於她就像淤泥不染的蓮,可遠觀不可褻瀆,如今好像變了味道,她也道不明是自己心眼未明,還是變了心,總之,再面對宇北承,她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對方。
見玉裙默不作聲,宇北承終於道出目的,「夫妻本是一體,你能否告訴我,我前日你出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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