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虐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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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模糊前，她看見他朝她一步步走來，終是沒看清他的表情，眼前側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意識消失之前，她聽見妹窈矯揉的語氣：「公爺現在相信她是屍鬼了么。」
也許得到的是宇北承肯定的回答，妹窈道：「那公爺決定怎麼處決她？」
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洛顏端來銅盆，從裡面洗了帕子過來給玉裙笙安安靜靜拭面。
見她醒來，洛顏輕柔問候，「夫人醒來了？想吃什麼，奴婢叫廚房給您做。」
「我什麼都……」開口時聲音嘶啞，似是百歲老人奄奄一息用盡全力發出的聲響。
玉裙笙不敢相信，身體里怕是沒有多少屍力了。
以為自己死了，卻沒有死，可活著又如此煎熬，她相信自己的外貌肯定已浮現屍貌。
見洛顏視若無睹地給她擦手，她奇怪：「你不害怕我？」
她記得出府前她還差點吸了洛顏的血。
洛顏莞爾一笑，「我知夫人是好人，即便夫人面貌發生了改變，您的心是不會變得，一個人內心如何，是可以讓人感覺到的，更何況奴婢跟您相處久了，敢發誓比別人更了解您。」
「比別人更了解我……」玉裙笙口中呢喃這句話，目中熱淚盈眶，心中百感交集，連洛顏受過驚嚇后都能接受她，宇北承何等精明？為何不相信她？
她想坐起身，奈何身上被鎖鏈捆著，身上還貼著符紙，看來宇北承覺得她殺傷力太強，真是高看她了。
以她現在油盡燈枯之軀連吞咽尚需要有人在旁照料。
宇北承如此謹慎，想來也給了洛顏符紙吧，「他是不是給了你防身的符紙？」
洛顏如實答道：「公爺要給我，可我沒要。」
「呵呵……」玉裙笙哭笑不得，她現在可悲地只剩主僕情誼支撐自己活著了。
「夫人千萬不要多想，公爺只是害怕你做傻事，其實沒有想困住你的意思，而且您就算變成這副模樣依然很美。」洛顏會錯意，以為玉裙笙心生絕望。
「哈哈哈！有眼無珠的婢女，你居然說她美，虧得你能面對這副快要腐爛的樣子，宇北承大概是不想作嘔才不讓你出來糟蹋人眼。」妹窈一襲紅色華服珠光寶氣走進來，手裡端著一隻小酒杯，貓步搖曳。
「你來幹什麼。」玉裙笙冷漠臉。
妹窈面上浮現不可一世：「我來是想請你和一杯喜酒，昨日皇上賜婚於我和北承，今日是我們大喜之日，為防止你發瘋，只得將你用縛魂索綁起來呦。」
縛魂索……那些道士用的也是縛魂索，難道說他們是宇北承的人？玉裙笙眼神一窒，像是肯定了什麼事，身體抽空了一樣，從體內不斷流失著幽藍色的屍力。
「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妹窈依舊廢話連篇，「我聽說你遇到北承手下的道士了，北承見了他們死相很惋惜，沒想到你下手那麼狠，殺了人還有臉跑到公府通姦。」
玉裙笙閉上眼，視若未聞，有妹窈這種顛倒黑白，宇北承怎麼可能信她？
宇北承還是來了，一身紅色喜服刺目，劍袖勁裝端得一表人才，芝蘭玉樹，只是俊臉神色陰沉。
「你來，是想殺了我么？」玉裙笙心裡隱隱存著一個希望。
奈何夢想破滅得太快，宇北承定定盯著她，「這就看你如何選擇，答應為我所用，我便留你一條性命，否則……」他頓了頓，「煉成丹藥，也算是你為自己罪行做過的彌補。」
玉裙笙心死，眼淚從眼眶中掉落，「我只想問你一句，是不是你派手下道士擒我？」
宇北承一愣，察覺有事情背瞞著，眸中陰鷙，再看看妹窈心虛的眼神，玉裙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切都是她的計策，可笑權大勢大的宇北承被一個母獸玩弄於股掌。
「你早知道我是活屍之身，對么？」腦海中記憶翻湧，她還殘存著一個念頭。
宇北承的眼神給了她肯定回答，以情誘之，為己所用，宇北承外表看起來給人像是談情說愛的好苗子，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真情，一切只為了權術。
玉裙笙咽下恨意，意識消失之前，看見熟悉的身影。
雲卿肅再次歸來，周身泛著強大的屍力，力量猛然間增加不少，守在玉裙笙面前，生人勿近的模樣。
「你終於來了。」妹窈興奮道。
玉裙笙發覺妹窈眼波含情，似乎戀慕雲卿肅。
「這次，我定要帶你離開。」
玉裙笙以眼神回應雲卿肅。
妹窈見雲卿肅不理她，不免嫉妒。
宇北承攔在他們跟前，幾道符咒甩過來，沒有什麼效力，玉裙笙被雲卿肅輕鬆帶走。
再次醒來，她躺在柔軟的草毯上，渾身放鬆，體內充盈的感覺告訴她，她得救了。
「我替你灌入我的屍氣，你還需要轉化幾日才能完全恢復，等那時候你便晉為養筋階的二級活屍，力量不可同日而語。」雲卿肅閉目練功，額上一層薄薄的汗，神情略不適。
「你受傷了？」她關心道。
「無妨，對於我來說稍微運功療傷便可迅速恢復。」
玉裙笙眸子動了動，「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雲卿肅不說話，氛圍安靜下來，玉裙笙也盤腿打坐，半晌聽見雲卿肅說，「因為我們是朋友。」
不管怎麼說，陪伴他度過漫漫人生的，就是朋友。
玉裙笙感慨萬分，失去一段感情，得到一份友情，上天還是眷顧她的。
之後順利過了養筋階段，玉裙笙才知自己為何會與宇北承有那場虐情遭遇，萬物進階皆需歷劫，唯有少數人不用歷劫，她這次歷的是情劫。
轉眼十年光陰，世事瞬息萬變，人間難得熄了戰火，老兵重歸家園，百姓安居樂業，汾國人重整桑麻，山上又有了人的足跡。
狼狽的布衫女人來到懸崖邊，舉起襁褓要丟下去，似乎又心軟，選擇將嬰兒放置在山崖旁。
「你莫怪我狠心，誰叫你出生在不該出生的地方，若有來世，你便找一個普通商家罷。」
那人走，失去溫暖懷抱的嬰兒哭嚎不停，誰知那人居然跑過來想要掐死孩子，隱在一旁的玉裙笙看不過去，一揮衣袖，將那人推到在地，現身痛罵，「蛇蠍婦人，孩子是無辜的，難道你忍心自己的孩子被別人這樣對待？」
婦人嚇了一跳，見玉裙笙輕紗薄幔的衣裙水靈貌美，當即心虛磕頭告罪，「仙姑饒命，民婦只是受人指使，並非民婦想要害人啊。」
「誰要害這孩子？」玉裙笙道。
「是粦王側妃，她想讓自己的孩子取代嫡子成為新帝，日後被尊崇為太后，便讓民婦處理了這孩子，民婦的家人都在她手中，民婦是被逼無奈啊。」婦女淚眼婆娑，也挺可憐。
都是苦命人，玉裙笙決定幫一把她，此時她不用傳心符便可隨心與雲卿肅傳話，告知他要去往城裡，做一場善事。
雲卿肅正閉關修鍊，沒空理她，由她去，於是玉裙笙帶著民婦和孩子瞬移進城，民婦眼見自己瞬間就回城，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玉裙笙叩響粦王府大門，小廝見清美脫俗的白衣美人出現在門口，驚為天人，「仙……仙姑。」
「這是你家王妃的孩子么？」玉裙笙將襁褓遞給小廝看。
「我家小王爺就在王妃身邊。」小廝道，看到小嬰兒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忙叫管家來。
仔細如管家，瞧出不對勁，側妃翁欲阻攔，被玉裙笙懲罰，經王妃聶氏確定是自己的孩子，而身邊的孩子正是武氏所生，二人同日產子，而武氏早聶氏一步生產，側妃武氏罪行敗落，仗著娘家背景不肯低頭。
王妃聶氏娘家背景低微，只好求助太子妃，太子妃斗敗武氏，順帶將良娣玉錦笙拉下馬，畢竟玉錦笙母親也屬武氏一族。
王妃聶氏的孩子被接進宮中由太子妃撫養，玉氏一門被武氏牽連幾近沒落，玉驊琛被免了職，恨將武桂蓉母女軟禁起來，玉錦笙偷跑出來找玉裙笙報仇。
面對幾個小術士，玉裙笙無所畏懼，術士們垂涎玉裙笙活屍體質，出手時被趕來的玉驊琛阻止，他老淚縱橫憔悴不已，沒有了昔日風範。
雖怨父親疏於關心她和娘親，可到底他不曾有意害自己，玉裙笙動容了。
「裙笙，咱們家四代為官，清清白白，不能從你父親手裡斷了啊！為父給你跪下了，你去求一求太子妃，還有……承宣公，他對你應該還有餘情，定會答應你的。」
玉驊琛的膝蓋甫一落地，便被玉裙笙一隻手扶起。
「我不想見承宣公，太子妃那裡我會幫你爭取，你且放心。」玉裙笙目沉如水。
玉驊琛繼續老淚縱橫，皺紋堆積如山的面孔浮現出作為一個父愛的熱切，他抓著玉裙笙的手，「裙笙，你也該回來了，我，我聽說你現在不是人，武桂蓉那個賤婦真不是人，她殺了你，為父為你報了仇，為父念了你十載，不管你是人是屍，這個家門都為你敞開。」
玉裙笙一瞬間落淚，她撲進玉驊琛懷中，哽咽道，「可是人屍殊途，壽命懸殊，我實在不忍心親人離去。」
「都怪我，我不該迎娶武氏啊，否則你還能好好地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玉驊琛更傷心了。
「父親不要傷心，您還有錦笙，以及……多年前您還有一子，把他接回來好好為您養老吧。」玉裙笙用袖子拭淚道。
「什麼？」知道自己居然還有一子，玉驊琛不可置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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