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记忆之龙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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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小窩旁邊放著精心準備的食物和水,他卻沒有心情吃。
雲卿肅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吩咐弟子一定要將囫圇獸的獸掌與斷尾烹制給龍澤吃,之後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醒后,他便見到龍澤四肢健全的樣子,甚至還長大了一些。
他欣慰的笑容牽動著龍澤的心,他亦守在他身邊三天三夜,能想象當時情況有多危險,他居然拼了命也要為他補全身體,這一份恩情,即便是生身父母也無法做到。
龍澤當時就發誓要守護這個救了他命的男子,也希望能與他永遠相伴。
小臂虎長大一點,活泛勁兒不輸派中雲卿肅最小的小徒弟蜻恆,對於年幼者,雲卿肅向來寬容些,全派上下都道龍澤超越蜻恆成為師傅的開心果了,他小小的腦袋就想的都是怎麼才能賴在師傅的禪房裡爬進他的懷裡睡大覺,而蜻恆已經在謀算怎麼讓龍澤被師傅厭棄。
彼時單純的龍澤遠遠都沒有發現靈獸與人智慧的差距,他沒來之前,蜻恆是派中最得寵愛之人,除了師傅不讓觸碰,師兄師姐們對他很是謙讓與呵護,一有人搶了自己風采,自然不如意。
那時雲卿肅令大弟子祁尾加緊煉出一批六法明身丹給遠道而來的貴客,天朝的皇帝向來注重禮尚往來,作為交換送來稀有金雀,雲卿肅果然愛不釋手,甚至為新寵物畫了像,惹得當時已化形的龍澤一陣眼紅。
他知道一旦有了金雀,不僅會動搖自己在雲卿肅心裡的位置,還會奪取自己被關注是否長久,也不知從哪兒越來的除之而後快這種損招,金雀不見了。
金雀果然不見了,雲卿肅查遍全場,只有個壁虎妖在現場說不清道不明,金雀奄奄一息躺在山後坡的泥坑中,若不是蒲凈師叔去後院挖人蔘,恐怕霽凌山從此便沾染上一縷亡魂,晦及滿門。
天朝皇帝橫掃小國城池熟十座,自己送的金雀慘遭毒手,勃然大怒,要霽凌山給出交代,否則必要踏平此地。
凡帝王皆有帝王星守護,且有權差遣天界文物曲星,可上達天聽,彼時霽凌山小小修仙新派,若是給天上那位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往後子子孫孫修行功德之路上恐怕難上加難矣。
是以全派無不像火爐上的螞蚱,龍澤則成為眾矢之的。
蜻恆卻一反常態地為龍澤尋辯解,「許是小壁虎貪玩,下手沒個輕重才將那金雀推進泥坑,絕不會存了心害那金雀。」
這一說,即便不是存了心的,也有加害之嫌,更何況還是被本門弟子捉姦在場。
龍澤百口莫辯,心裡第一次嘗到真正的苦澀,他終於明白蜻恆為什麼會故意引他去後山,眾人以為他欲行加害,他只不過是為師傅挖人蔘,待挖開土壤,見金雀奄奄一息發出嗚咽。
天朝皇帝不知從哪聽說龍澤是只妖物,揚言要帶回去馴化,他知道,自己只是被天朝皇帝看上的玩物而已。
他哭求雲卿肅不要送他走,雲卿肅便嘆了口氣,將他叫到身邊來,「我可能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這一去要很久才回來,你要聽話,跟著祁尾好生修習法術,不可慌怠。」
小龍澤一聽苦下臉,展開平時撒嬌的功夫。抱著雲卿肅的手臂用頭蹭了蹭,「我也要去!」
雲卿肅嚴肅道:「你不能去,跟著我太危險了。」
何為危險?為何自己留下,雲卿肅就要冒險?
龍澤歪著頭茫然看他,「小雲哥哥,是不是為了我才去赴險?是不是此去生死難測?如果你有危險,我寧願把自己獻給皇帝做藥引。」
「莫要胡說八道!不過是捕捉幾個屍鬼,還要不了我的命。」
龍澤提著的心稍稍放下,又聽雲卿肅吩咐道:「以後,我不再是你的師傅,以後你的教導之責由祁尾擔任,你對他必如對我一般尊敬,可記著了。」
龍澤極不情願地點點頭,他才不要什麼祁尾當他的師傅,那個嚴肅得像老頭子的道士哥哥一天到晚地在丹房貓著瞎搞什麼吃不死人的丹藥,神神叨叨地,脾氣古怪,以後只能面對他,還不無聊死?
雲卿肅不知何時走的,醒來,自己已經被代掌了霽凌山的祁尾,也就是日後的太煉星君關在了藏經閣里。
他在那裡殷切盼雲卿肅回來,自那以後,在等待的風裡雨里,在祁尾的殘酷調教下,龍澤法力一日日增進,轉眼過了幾百年,天資聰穎的他甩了蜻恆幾百條街,不是蜻恆,師傅也不會離開,他偶然地遇見一隻會織夢的蛛妖,借幻雲心網找到了蜻恆的心魔,蜻恆扮作他模樣偷潛入雲卿肅的禪房,因此便有了嫉妒金雀一幕,此後謀劃了一箭雙鵰的法子,除去了他和金雀,以為從此無人敢搶奪他在雲卿肅心裡的地位?
龍澤笑得異常寒冷,如白茫茫的冰川雪地那般刺眼。
誰造成他失去最愛的人,便要付出代價。
蜻恆聽說師傅託夢予龍澤,被禁於南極極高之地的冰川之中,需有人破冰才可脫困,偷了藏經閣典藏的極光咒前去南極,半路便被化為蛛妖腹中營養,他再從中作梗捉了魂靈封於房檐,守護藏經閣大殿,時不時還要被雷劈。
屋檐有生魂,自然瞞不過祁尾,龍澤這才是真的殺生,修仙之人造殺孽,是要遭受天罰打入地獄的,這也是即便他再怒,依舊強忍火氣替龍澤料理後面爛攤子的原因。
他不日飛升,龍澤作為他親授徒弟,自會牽連於他。
蜻恆怨念太重,不甘就此投胎,是他許諾下一世親自渡化他,收其來世做自己的轉世仙童,這才作罷。
本來修行欠火候,不知幾百年才能位列仙班,這下好了,下一世一出生便有了仙骨,成仙只需短短十餘載,事半功倍的事,蜻恆何樂而不為?
跳下奈何橋時,蜻恆還衝龍澤做了個鬼臉,「來世再見,我一定不會輸給你。」
龍澤怒不可遏,打算繼續給蜻恆下馬威,一旁氣得冒煙的祁尾關了禁閉。
一年後飛升時,龍澤作為坐騎與祁尾上了九重天位列仙班,祁尾被封為太煉星君,接著閉關修鍊準備升階,也不管他,是以便經常偷跑下界作威作福,結交一群蛇蟲鼠蟻抱團亂竄。
他只知道師傅曾去過汾國,在那裡消失,汾國乃曾經統一周邊列國的天朝遺址,那裡曾是天朝疆土,他尋著雲卿肅的氣息奄奄找遍天朝每一處,終是得了太煉星君的指點,守株待兔,便有收穫,然而天機不可泄露,自是不可多說。
龍澤習慣了人的生活,常化為人形,許是有仙妖血脈,遺傳了這一脈得天獨厚的好皮相,難免就有雌性為其傾倒,此間與諸妖廝混,漂亮的妖比比皆是,諸多撩撥,不見反應。
不知為何,成年後的龍澤,望見天上的月亮,便會浮現雲卿肅的臉,蛛妖曾潛入他夢境,說這就是他的心魔。
對此他沒有回憶,他知道雲卿肅之所以是他的心魔,是因為他喜歡雲卿肅。
初時還覺得奇怪,一想到雲卿肅或許會有雙修的女伴,心裡便如纏了諸多亂絲剪不斷理還亂,男人與男人之間還會存在愛慕?他不明白,也不覺得丟臉,如果這是他的姻緣,他便愛了,像雲卿肅這般完美的真君子,天下沒有哪位女子配得上,為何他不能守護在他一旁?
得知龍澤對自己的心思,雲卿肅胃裡不舒服似乎塞下一顆石頭,消化不得,驚嚇來得太突然,他知道自己的皮相一向是不錯的,被一個男人的迷戀嘛……還是挺驚悚的。
「合著你把當成情敵了……」玉裙笙也難以消化,嘖嘖,跟男人搶男人?聽上去夠刺激的。
一旁的鹿玄真也扶了扶下巴,彷彿下巴不穩就會掉下來的模樣。
一時半會兒不敢看龍澤那幽怨的眼神,怕自己下一秒就噴血,他們的祖師爺和一隻靈獸相愛?想想就熱血啊……
鹿玄真的神情透著詭異,雲卿肅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對方在想什麼,偏還沒理由發火,差點憋成內傷。
雲卿肅自問修行中的熟手,鬱結於心便容易滋生心魔,他肯定是不允許自己有心魔這種玩意兒的,那就得發泄啊。
視線一掃,龍澤一副「小雲哥哥虐我千百遍,我虐小雲哥哥如初戀」的脈脈含情,怕被纏上惹上一身騷,他又把目光轉向一副憤憤卻不敢指責龍澤的玉裙笙,那憋氣小模樣別提有多滑稽,雲卿肅的嘴角勾出不厚道的弧度。
「玉裙笙,你給我抄寫《宓陀因明法》一百遍。」
「你莫不是受了刺激?你被男人暗戀又不關我的事,憑什麼要我抄經?」玉裙笙的臉氣鼓鼓的,像個白嫩嫩的大包子。
雲卿肅挑眉,語氣幽幽,不懷好意的口氣傳入玉裙笙腦中,「誰讓你是我跟班。」
玉裙笙咽下切齒,雲卿肅這廝就是個人渣。
她揉了揉被彈了一道的額心。
「兩百遍,我說過不許在心裡說我壞話。」雲卿肅背對著她說。
「哼。」玉裙笙抱著雲卿肅變出來的典籍緊隨其後。
也是託了抄經的福,玉裙笙從中悟出許多修鍊之法,這經,能凈化心靈,為屍洗髓,這幾日玉裙笙竟然發現自己體內的氣息轉變得愈加純凈,腦中一片清明,似乎修為又增長了一些。
有點小小得意,早上便多吃了一些包子,落在了做雲卿肅眼裡,玉裙笙就有點忘形。
「不過是小小的凈化之法,能讓你如此飄飄然,真要傳授你更厲害點的法術,豈不是要登天?」雲卿肅與往常一般懸於半空中。
玉裙笙好心情被打擾,斂下得意,揶揄道:「怎麼,躲了人家那麼久,終於肯出窩了。」
雲卿肅朝她額心彈去一顆發光的小水滴,被她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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