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夢
6.97
凌若清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還是個小姑娘，皮膚白皙，一頭烏髮垂到腰間，聽見有人喊「雅雅」，便扭過頭來，露出右臉頰甜甜的酒窩。
「爸爸！」
她聽見自己歡快的聲音，稚嫩天真，伸出雙手，一雙臂膀將她抱起來。
她聽見小孩子咯咯咯清脆的笑聲，有什麼東西墜在自己手腕上。她低頭一看，是一串玉做的手鏈。
凌若清有些恍然。
這手鏈，早就被林萱「失手」弄了個粉碎。
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爸爸……爸爸……」
凌若清……林雅悲從中來，聲音顫抖地喊了兩聲。
爸爸，我被欺負了。被騙了。我……沒能如您所願，平平安安地活好這一輩子。
場景倏然變換。
林雅不再是坐在爸爸胳膊上的紅裙子小姑娘，林父挽著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說雅雅這是新媽媽。
林雅一抬頭，看見自己對著鏡子默默哭泣，她清秀的臉上儘是傷痕，猛然看上去竟是十分駭人。
遠處有女孩子甜美的聲音在說些什麼。
「厲哥哥，你對雅雅真好。」
林萱站在花園裡，柔弱地扶著木柵欄，溫溫柔柔地對著一個男人笑。
林雅怔怔地從窗戶往外看，男人挺拔高大，她捂著胸口，低低咳嗽了幾聲。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林雅！！！」
「你以為我是不小心？你這個蠢貨！哈。」
「辰希！辰希……」
「爸爸！爸爸！」
「你手中什麼也沒有，股份也是萱萱的，你有什麼資格和厲辰希在一起？」
「妹妹，我就喜歡你這樣天真的小姑娘。」
「嘭！」
林雅墜入黑暗的漩渦，她聽見自己痛苦的哭聲，聽見自己不可置信的質問，聽見自己的哀求。
婚禮的鐘聲在敲響，她渾身冰冷，一口氣怎麼也上不來，四周那麼黑暗，那麼冷，有什麼掐住她的喉嚨，死神不甚溫柔地將結局帶給林雅。
「爸爸……」
一滴眼淚濡濕了長長的眼睫毛，滑進緞面枕頭裡。
厲爵風睜開眼睛，他清醒得非常快，從剛才就有什麼細微的聲音在身邊一直響，他動作輕柔地把自己撐起來，開了自己這邊的小夜燈。
再去看凌若清，發現她似乎是被夢魘住了一樣，嘴裡喃喃地喊著些什麼，面色蒼白，眼淚一個勁地從面頰滑落。
厲爵風怔了一下。
他見多了女人的眼淚。
比起憐惜，更多的是不耐煩。誰讓那些女人總是存了目的來靠近他。
但是現在，厲爵風感覺自己心裡像是被那幾滴眼淚刺了一下。
他沉默地盯著凌若清。
伸出一隻手，厲爵風似乎是想為她擦去眼淚，但手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雅雅痛……」
凌若清突然發出一聲破碎的泣音，將出神的厲爵風從紛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見不能再耽擱下去，厲爵風用了點力氣，晃了晃凌若清：「凌若清？！若清？醒醒！」
「嗚……」
「是夢，是假的。你不要怕。」厲爵風一手攬著凌若清，一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自己心口上。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看上去痛苦的是凌若清，自己心裡反而也難受起來？
凌若清睫毛顫抖，她睜開滿是淚光的眼睛看了厲爵風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夢中。
她已經不是林雅了。她如今是凌若清。
男人的懷抱溫暖，充滿了淡淡的木香味，攬著自己的胳膊也非常有力，那雙眼睛沉沉地盯著自己，凌若清感覺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正軌。
「我……對不起。」凌若清嗓音有些啞，她吃力而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離厲爵風遠一些，這樣曖昧纏綿的姿勢，實在是讓她吃不消。
「我做了噩夢，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無事。」
厲爵風皺著眉頭，淡淡的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讓那雙平時總是很冷漠的眼睛看上去意外的柔和。
「別怕。都是夢。」他出乎意料地沒說別的，反而有些生疏地開口安慰道：「都過去了。」
凌若清提提嘴角，有些酸澀地沖厲爵風一笑。
是啊，她不再是那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了，也不再是被爸爸抱在懷裡，穿著小皮鞋要糖吃的小姑娘了。
都過去了。
她的純真時光，她的過去，全部都灰飛煙滅，再也不會聽到有人喊她「雅雅」了。
她是凌若清。
眼前的小女人眼中還有水光，眼角泛著紅，在燈光下一照亮晶晶的，她笑著說：「是啊，都過去了。」
語氣卻不像釋然，飽含悲痛和痛苦。
這不應該是凌若清該有的情緒。
她從小被凌家寵愛長大，就算知道她恨自己的侄兒，厲爵風也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的……
厲爵風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凌若清一眼。
「雅雅是誰？」
「……」
凌若清瞪大眼睛，散亂的長發從瘦弱的肩頭滑落下去，她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
「……厲先生說什麼？」
「雅雅是你重要的人？」厲爵風不容她逃避地問道。
凌若清收回視線，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是的。」
「雅雅是……我養的一隻寵物。」
凌若清輕輕說道：「雅雅性子溫和，最喜歡黏著我，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她給人騙了去，不小心吃了投毒的食物，就……我有時候做夢夢見她，還是會難過。」
厲爵風並不十分相信這個說辭。
但凌若清這麼說了，擺明了是不會說實話，厲爵風輕輕敲了敲被面，來日方長，他總有一天，會讓她對自己說出實話的。
「那就睡吧。」厲爵風點點頭，俊美的臉上的表情滴水不漏，彷彿沒聽見凌若清一番胡說八道。
「你若是還怕噩夢，」厲爵風溫熱的呼吸纏了上來，聲音里有細微的笑意：「我可以抱著你睡。」
凌若清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縮了縮：「不用不用。」
開什麼玩笑，他們名義上當夫妻，厲爵風也太實誠了吧！沒人看著還要盡職盡責做戲，她凌若清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然後凌晨時，厲爵風就被嘴上說不用，卻睡得張牙舞爪一路滾進自己懷裡的女人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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