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場空
21.08
喚賢對旁人都極盡溫柔，但唯獨對著金吟十分冷淡。
知縣很是喜歡笑眯眯的金吟，一下堂就跑去秋霜閣給她帶些稀罕玩意兒。
師爺很欣慰，愚鈍的書生終於開了竅，曉得哄心上人了。
然而金吟的一門心思都在喚賢身上，哪裡還能容得下別人，喚賢越是冷淡她就越喜歡，越要纏著他。
直到那日知縣酒醉，端著酒壺便醉醺醺的上了門。
他雙眼迷離的看著喚賢，打了個酒嗝。
「你若是喜歡金吟，那我便將她讓給你。你若是不喜歡，那我就下聘迎娶她。」
喚賢雙手撫琴，向來雲淡風輕的面上罕見的多了絲愁容。
「你當真喜歡她？」
知縣羞紅了臉，面目含情，想起金吟的音容笑貌來不自覺的痴笑了出聲。
「自然是喜歡的，見著她笑我便想笑，見著她哭我這心便好似被萬箭穿心一般。書上說這世上總有一人讓你歡喜讓你悲，我想她便是那人罷。」
門外的金吟將知縣的話聽得清楚，她覺得有些心酸，眼睛也有些漲。
知縣待她好她明白，可她的這雙眼就是控制不住的往喚賢身上看，即使那人冷眼相向，從不肯正眼看她，她也心甘情願。
她想，這大抵就是母后說的喜歡吧。
因為喜歡，所以才許了他這般驕縱，要是尋常人早就被她折騰的哭鼻子了，哪裡還能如此放肆。
正想著，便聽的門內的喚賢嘆了聲氣，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道：「你若是當真喜歡她，那就不要讓她受傷，也盡量別讓她哭。一哭這天總是陰雨連綿的，我討厭極了這樣的天氣。」
知縣很是高興，欣喜的上前抱著喚賢的胳膊，「你當真願意把她讓給我？」
還不待喚賢點頭，金吟便急不可耐的沖了進去。
「我不願意。」
金吟嘴一癟，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喚賢瞧著哎呦一聲有些頭疼。
「你當真不喜歡我嗎？」
喚賢看著她，眼中生了些許波瀾。
見他不答話，金吟不服氣的吸了吸鼻子，又問。
「一點也不喜歡？」
「當真一點也沒有？」
至此，知縣懂了，金吟也懂了。
「不喜歡便不喜歡罷，我堂堂龍女才不稀罕你喜歡！」
金吟說了嘴，眼淚便如離弦的珠子般跌落了下來。
屋外霎時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喚賢終是無奈了，上前一步將她環在懷中，目光深情又欣喜。
「你當真願意同我成親？」
金吟還未從悲傷中回過神來，聽著喚賢問，便顧不上深思徑直回道：「不願意！」
喚賢拉長了音調，「當真不願意？」
金吟啊了一聲，愣愣的看向喚賢，這才明白過來他說了什麼。
二人情投意合的樣子，讓一旁的知縣紅了眼。
將最後一滴酒喝乾凈，知縣雙手抱拳朝著喚賢彎腰作揖。
「沈生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來日成親我當這證婚人，帶著桐城上千百姓恭賀你們喜結連理。」
喚賢謝過知縣，目光里有絲惋惜。
金吟這才知道了知縣原叫沈生，她覺得這名字很熟識，好似在哪裡聽過。
「吟兒？」
喚賢一喊，她便從這思緒中脫離出來，甜甜的回應了聲。
真好，喚賢答應要與她成親了。
成親當日，沈生說到做到，帶了桐城的所有百姓都前來祝賀。
秋霜閣內擠滿了人，門口的街上也沾滿了抬著賀禮的人。
喚賢先生可是神人，他成親了，那所有人都要來沾沾喜氣的。
至於這新娘嘛，眾人搖了搖頭，太皮實，不像個閨女家。
沈生站在門邊喊：「沈生帶黃金千兩，錦繡百匹前來賀喜二位。」
後邊兒的師爺心疼的直咧牙，這憨書生，這可是他娘和爹攢了半輩子的積蓄給他成親的！
喚賢請了個下人，穿著大紅色喜袍同下人一同在門前迎客。
金吟穿著大紅嫁衫在屋內等著，心裡期待極了。
母后說她生的漂亮，要是成親了必定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新嫁娘，不知道喚賢會不會喜歡。
她偷笑著，驀的聽聞門外有了響動。
「嘎吱」一聲，門被人打開，一個人影向著金吟徐徐走來。
蓋頭下的金吟緊張的喘著氣，雙手糾結的攪在一起，又害怕又期冀。
來人掀起了蓋頭，金吟緩緩抬頭，一張稜角分明，眼尾上挑看著放蕩不羈的臉顯現出來。
是沈生。
「你怎的進來了。」
金吟嗔怒，又將蓋頭重新蓋上，忿忿的跺了跺腳。
沈生覺得，此生無悔了。
黑髮紅衣，膚若凝雪，眉眼間一顰一笑都極其可人，就是生氣的樣子也愛煞了。
只此一眼，便夠了，她最美的樣子已記在了腦海，再也忘不掉了。
沈生拿出一支簪子放在金吟手裡，輕聲說著。
「早些年我家道還沒中落時見了這簪子，心想以後有了心上人定要送給她。現今你成婚了，我將它贈與你，你同喚賢好好的。」
金吟覺得莫名，這話說的好似他就要離開了一般，撇撇嘴沒在意，只催促著沈生快些離開，省的擾了她和喚賢的好事。
沈生無可奈何的嘆了聲，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至此，淼城再沒人見過知縣沈生，就連一直跟著他的師爺也不見了蹤影。
喚賢留在了淼城，依民心所向成了新知縣。
其後兩年，淼城風調雨順，知縣大人和夫人恩愛有加。
於年四月，知縣夫人有了身孕，知縣大操大辦大肆慶祝了一番。
於年八月，縣太爺府邸失火，無一人生還。
於年九月，大水淹了淼城，整座城千萬人口生還千人。
......
易凈放下書，背過雙手起身踱著步子在院中走。
玄隱看不懂他此刻的愁緒，也不明白他心裡為何會如此悵然。
驀的，易凈突然回過頭來看向玄隱，眸子里黑白分明，還著些許光亮。
「你說，他有沒有後悔過？」
「他可有一瞬想過放棄他的計劃。」
玄隱不作答，易凈又失望又釋然的搖了搖頭，兀自說道：「罷了，他那樣的人，幾時後悔過。」
是了，從一開始的接近都是計算好的。
他算準了她的劫數不是她，也不會跟他有糾葛，因此才會換了一種出場方式。
只是可惜了沈生，他才是那個金吟本該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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