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故夢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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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白的心裏面倏忽痛一下,如若說他剛剛才是針扎的一般,密密麻麻的疼。那麼現下無異於面前的太后在他的心口掄起了重鎚,惡狠狠的錘上一記。
他哆嗦著嘴唇,只覺得自己的眼眶裡的淚水終究還是掙扎著落下來,輕聲說道:「母后,為什麼?」
「你告訴朕,你為何這般做?!」
「……,」太后默然的看著自己面前哭的好像孩子般的顧月白,她壓抑下自己心頭的苦澀:「事已至此,無需多言。」
顧月白面色沉沉,他狹長的眼睛死死膠在太後身上,他耳邊是滴答滴答的水滴聲,而太后,縱然她身處在水牢里,偏生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顧月白聲音裡面帶上些許的顫抖:「母后,那你告訴朕——」
「你後悔么?」
「如果我說後悔那又有什麼用?」太后猛然的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顧月白,聲音裡面多上些許的嘶啞。「哀家犯得是大不逆謀反之罪。」
「哀家若是後悔,陛下那你又該如何自處?」
太后的嘴角綻開一絲大大的笑容,她的眼睛裡面多上些許憧憬:「其實,我應該是後悔的。」
「……,」顧月白默然的看著面前的太后,眼神悲哀譏諷,「你連那兒女親情都置若罔聞。」
「你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水牢裡面是久久的沉默,太后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
現下的她已然潦倒至此,太后咽咽口水,在那水牢里,她可以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聲音裡面多上些許的沙啞來:「如果說我後悔的話,那大抵就是後悔在多年前,我沒有能夠再勇敢一點,和他一起離開,我太留戀這皇城的繁華,反被迷了眼睛。」
「他?」顧月白困惑出聲,心頭籠罩著一抹疑雲,他突然感覺那個生他養他的太后,一下子距離自己是十分的遙遠。
陌生的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都結束了。」可惜的是太后並沒有給顧月白解釋,只輕輕喟嘆一聲,就再也聽不見動靜。
「母后!」顧月白心下一沉,只覺得事情不妙,忙讓獄卒給自己打開水牢的門,
那獄卒先前不肯,但是迫於顧月白攝人的眼神下,這才萬般不得已才打開了牢門。
顧月白不顧那水牢裡面的潮濕,快步走到太後面前,也不知道顧游蕭到底是打什麼主意,他居然是把太后的雙手都束縛起來。
那水牢里的亮度實在是昏暗的很,顧月白模糊看清楚太后的手在水裡浸泡的發白。
而那獄卒得了顧月白的命令,趕忙是把太後手上的枷鎖給解開去。
太后的身上都已濕透,呼吸微弱,借著牢房裡面慘白的天光,顧月白是看清楚了太后的臉。
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整張臉都是烏青色,顧月白這才發現,太后只穿一件單衣。
她嘴角蜿蜒下一絲鮮血。
嘴巴一張一合翕動著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直到顧月白直到靠近后才算是聽清楚,「子之,求求你,帶我走吧。」
顧月白顫抖著手指,握上太后的手,那手現下冰冰涼的,已然魏然不動。
「母后?你醒醒!」可惜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靜默。
也不知道顧月白他到底是蹲了多久,等到獄卒把他拉起來的時候,他的腳都已經站麻。
可他卻是一直都固執的不肯鬆開手,而太后的身子早已經涼透。
「母后……」
顧月白獃獃的看著面前的母后,這才剛剛一開口,他就打一個大大的噴嚏。
原來是因為他這才剛剛蘇醒過來,身子骨還沒有好全,又在水牢裡面呆這般久,身子也侵染了寒氣。
顧月白就見著身後的獄卒後面的一動也不敢動,嘴角綻開一絲蒼白的笑容,與此同時,他的心裏面的疑竇更加的深。
子之么?那不是攝政王的字嗎?
如何太后臨死的時候喊自己的那個攝政王叔叔的表字?
想到這裡,顧月白及時剎住了自己的想法,他並沒有把他心裏面的迷惑給表現出來,反而是壓抑下自己內心的悲痛,轉頭吩咐著靜默在一邊的那個獄卒,冷聲說道:「太后自殺的事情,朕命令你守口如瓶,若是朕以後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風言風語……」
顧月白的話說到這裡就是戛然而止,獄卒在這天牢混這麼久,自然也是一個聰明人,又怎麼可能不明白陛下話裡面的威脅,立刻是點頭哈腰的答應下來。
攝政王府。依舊是如同從前那般的景緻,可是顧月白心生唏噓,卻早已是物是人非。
「你不打算解釋些什麼嗎?」顧月白端坐在椅子上,伸手接過剛剛侍衛才端上來的茶水。
他輕輕的抿一小口茶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裡作用,只覺得茶水苦澀難以入嘴。
顧月白見著面前的顧游蕭,正在他準備放下來茶盞的當口,卻聽見那從皇城那裡傳來的悠揚鐘聲。
顧月白心裏面清楚的很,那是宮廷的宮人們敲響太后的喪鐘。
「陛下想要知道些什麼呢?」聽著顧月白這般的說著,顧游蕭的眼神沒有多少的波動,好像是早就已經預料到顧月白的來臨。
顧月白眯起狹長的眼睛,看著自己面前的皇叔,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皇叔,那要是朕事無巨細,全部都想要知道呢?」
「陛下既然這般的好奇,那我就有必要告訴你,這世上有些事情,你無需知道。」顧游蕭見著面前的少年,雖然他臉色上失去血色,依舊是帶上些許蒼白,但是他那目光灼灼,那般炙熱的眼神看的顧游蕭心頭大震。
原因無他,這般真摯的眼神,讓他似曾相識,回憶往昔,卻讓顧游蕭心生唏噓。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有些事情,陛下不該也不能知道。」
顧月白心下憤憤,顧游蕭這幅子矯情的作態,讓他心生不爽,他皺起眉頭,定定的看著面前眼角已經爬上細細皺紋的顧游蕭,壓抑下自己語氣里的面的怒氣,「到底是什麼事情,朕不能夠知道的呢?」
「皇叔,你說啊!」
「陛下,」顧游蕭聽出了那少年語氣里焦灼,他怔怔抬起了臉,看著面前的顧月白欲言又止,正在他準備說些什麼的當口,顧游蕭也是聽見遠處響起來的喪鐘聲。
顧游蕭的臉色忽得變白,他抬眼,眼神死死膠在顧月白身上,神情陰鷙:「是宮廷裡面的誰去世了?」
「是太后。」顧月白見著顧游蕭這幅子表情,心裏面也是差不多有些許模糊的猜測,但是下一秒,他就感覺到喉頭一窒。
「你說什麼?!」顧游蕭雙目赤紅,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顧月白,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句話,那眼神兇狠的恍若是要把顧月白拆裹入腹一般,「你再重複一遍!」
因為顧游蕭大力拽著自己的領口,顧月白有些呼吸不暢,他眼神遊移重新落在顧游蕭的臉上,「朕剛剛說,太后死了。」
「不……,這不可能!」顧游蕭怔怔的鬆開自己方才抓住顧月白領口的那雙手,癲狂的搖頭,顯然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我明明有給她喂解藥。」
「她怎麼可以死?!她不應該死的!」
下一秒,他就抬眼看向顧月白,語氣裡面滿是森冷,「是不是你做的?」
「哈?」顧月白差點就要被氣笑了,他抬眼定定的看著面前狀若癲狂的顧游蕭,「皇叔你冷靜一點!」
「朕無論如何也做不得這等狼心狗肺罔顧人倫的事情,」聽著顧月白這般的說,顧游蕭這才冷靜下來,頹然的鬆開手,語氣裡面多上些許無奈,「那她臨死之前可有說些什麼?」
見著皇叔冷靜下來后,顧月白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面色帶上有些許的不忍,他原先想要知曉太后秘辛的心也慢慢淡下來,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他啞著嗓子道,「她說,她很後悔。」
「她後悔自己被京城繁華迷了眼,當時沒有和你一起離開。」
「她還說,子之帶我走吧。」
「她果然是這般的說么?」顧游蕭聽到這裡,再也忍受不住,眼角淚水蜿蜒流淌下來,得到顧月白肯定的答覆后,他這才嘴角綻開些許的笑意,但是顧月白看得的是十分的分明。
顧游蕭現在的笑容可是比哭還要難看。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在你中毒昏迷的時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么?」對於顧游蕭的這番話,顧月白卻是搖搖頭,語氣裡面滿是認真,「朕想要知道的,不止這些。」
「朕更想要知道,為什麼母后在臨死之前還喊著你的名字。」顧游蕭仰著脖子,把眼眶裡面的所有淚水都咽到了自己肚子里,他嘴角綻開一絲苦笑,「既然你想要聽得話,那麼我就一一的講給你聽。」
顧月白默然的看著一邊的顧游蕭,安安靜靜的等待著。
「怎麼樣?」顧游蕭不知道自己是說了多久,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說是口乾舌燥的很,他抬手喝上一口茶水,語氣無奈,「我和你母后的故事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新意,更何況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各自應該是淡了……」
「這也就是你一直沒有娶攝政王妃的原因嗎?」還沒有等到顧游蕭把話給說完,顧月白就一下子打斷他的話。
見著自己的侄子這般的直白,顧游蕭只自覺自己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下意識的別過臉,「和這一件事情沒有干係。」
「那皇叔你繼續說,朕都聽著。,」可惜的是經過顧月白這麼一打岔,顧游蕭原本的悲傷也煙消雲散。
他又喝上一盞茶,「陛下也不要光光問著微臣的事情。」,
「陛下你也來說一說,你接下來是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肅清太后的餘黨,在這一場風波裡面的大臣都按功論賞,若是那些跟從太后的大臣們,則是按照情節嚴重程度與否,進行懲罰。」
「不錯,」顧游蕭放下自己手裡面的茶盞,眼神溫和,定定看著自己面前的傻侄子,「那陛下的計劃里,就不包括後宮的女子么?」
「後宮的事情……」顧月白沉默良久,還是輕輕的嘆一口氣,嘴角噙著悲傷的笑,「現下朝廷的事情都百廢待興,朕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操心後宮的事情。」
顧游蕭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面前的侄子在那裡死鴨子嘴硬,語氣揶揄,「只怕不是沒有那多餘的精力,而是那心房裡面早就住了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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