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誅心
1.05
「他又帶回來一女子。」
已經成為皇后的她,頭戴鳳冠身披霞衣,美艷的不可方物。
可此時美人臉上,卻掛滿了失落。
侍女是她幼時救回的孤女,與她沒大沒小慣了,聞言修剪花枝的手不停:「我早就同你說過,自古帝王多薄情,你卻天真的以為他會跟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當真是愚蠢至極。」
她笑了笑,卻眨落了眼角的淚水,「是啊……」
侍女見狀慌了神,半晌蹦出一句:「說不定他跟別的帝王不一樣呢。」
她撲在侍女懷中大哭一場,彷彿要將這十幾年所受的委屈一併宣洩出一樣,哭的撕心裂肺。
幾日後。
幾個剛伺候完皇帝更衣的婢女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近日的新鮮事,比如皇後幾日前性情大變,脾氣捉摸不定,連笑容都幾乎看不到了。
暗衛也將此事告知了他,連同幾天前的哭泣。
他卻不在意的擺擺手,只當她煩悶了,命人給她送去了不少民間的小玩意兒。
又一頭扎進了成山的奏摺中。
她又一次清醒過來時,已經昏迷了半個月。
將近一個月未好好進食的她,已經枯瘦如柴。
侍女含著淚一遍遍提醒她,「公主,您再不下手死的就是您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連說話都費力了,「我自知時日無多,你把葯給我,我要去見他。」
侍女卻擦了把眼淚站起來,眼裡是少見的狠厲:「你不去!我去!」
「山竹!你要違背本宮的旨意嗎?!」她用盡全部力氣厲聲喊道。
往日甜美如黃鶯的嗓子,如今粗糲的如同八十老婦。
山竹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秦書畫!你都這樣了還要護著他?!秦皇聽不到他的死訊你體內得蠱蟲便日日折磨你!等你病入膏肓連我都救不了你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似乎是被侍女的樣子嚇到了,她氣勢一時間弱了下去。
侍女狠狠地一咬嘴唇跑了出去。
「我要見君主!放我進去!」
侍女抓著侍衛的手臂不放手,大有一副你不通報我就不撒手的意味。
總管見狀急的手都發抖了,怒斥侍衛:「你們都幹什麼吃的?!不把她拖走擾了陛下休息,看你有幾個腦袋夠掉!」
侍衛忙遵命,捂住侍女的嘴將她拖遠了些。
侍女正欲動手,餘光掃到不遠處一紅衣女子緩步而來,頓時淚如泉湧。
推開侍衛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前佇立,似是喘不過氣一樣,深吸了兩口氣才問:「……你從哪兒拿到的?」
她輕笑一聲,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吸引了侍衛的目光,只一眼便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進宮前,隔壁窮酸書生經常念叨的詩句:「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當真是,絕代佳人。
她朝侍女眨了眨眼,道:「你藏東西的地方,十幾年都未曾變過,我如何找不到?」
侍女右手緊緊握住,指縫依稀咔咔作響,「你可知道此葯對身體的損害?」
「我自然知道。」
「那你就去啊!看看你的好皇帝在幹什麼!」侍女崩潰喊道。
女子走到門前,總管侍衛跪了一地:「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開門。」
總管還想阻止,抬頭遇上皇后布滿血絲的雙眼后,微微嘆口氣,讓小侍童開門。
御書房的大門在她眼前緩緩打開。
她見到了正在看奏摺的夫君,和他懷中的酣睡的女子。
喉嚨的瘙癢讓她忍不住低頭捂臉咳了幾聲,聲音打斷了正在走神的君主,他抬頭看到了鼻下一抹嫣紅的她。
「皇后!」他猛地站起來,快步上前扶住她。
山竹站在總管旁邊淚如雨下,胖胖的總管像是看出了什麼,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不再言語。
女子被動作驚醒,媚眼如絲地嬌聲道:「皇上~您這是做什……」
女子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插入腹部的匕首,匕首淬了毒,只一息她便倒了下去。
暗衛完成任務后,悄無聲息地將屍體帶了出去。
「陛下……您可曾……愛過我?」
她被體內得毒折磨的痛不欲生,卻執拗的拽著他的衣領想要知道結果。
他丟掉了往日的沉穩,如同驚慌失措的孩子,「太醫!快傳太醫!」
「彎彎,彎彎,你看著我,我一直愛著你啊。」
他抓著心上人的手叫著她的乳名。
「撒謊……我嬤嬤說過,愛一個人……這輩子就只會和這個人在一起……」
她嗆出一口血,呼吸弱不可聞。
「我沒有,彎彎我沒有,我只是想……」讓天下太平好與你廝守。
他如同困獸般嗚咽出聲。
她彎了彎眼睛,笑著用染血的手,擦拭他臉上的淚痕,手卻還未用力,就已經失了力氣,只留下一句背風吹散的:「雲郎,我不願你同別人在一起啊。」
潮河218年,雲后驀,雲帝大悲,舉國哀悼。
后不顧群臣阻攔,遣散後宮,一眾嬪妃在回家途中遇刺,無一倖免……
一時間偌大的後宮,竟是無一人居住。
潮河二十年,雲帝收養昔日同胞弟弟之子立為儲君。
潮河二十二年,邊關危機,雲帝御駕親征大獲全勝,缺遭歹人毒箭,病。
潮河二十三年,雲帝帶病出征,身邊多了一白衣侍郎,據說此人日日與雲帝同吃同住。
潮河二十五年,雲帝一統天下。
潮河二十六年,雲帝病重,臨終前將皇位傳給太子,改國號為潮行,稱月帝。
念帝王較小,其生父為攝政王輔佐。
「彎彎,你來接朕了?」
未到而立之年的他,瘦的只剩皮包骨。
英俊的面容如今看著倒是有些嚇人。
乾瘦的手指微顫著抬起來,想要觸碰那個顧盼生輝的女子,卻撲了空。
「也是,朕如此負你,你怎還會記得朕?」
「雲郎覺得要如何補償彎彎?」
這聲音如同少年時他說這話時少女的疑問一樣。
他輕笑道:「自然是餘生只聽娘子一人的話。」
「那雲郎可要說話算話!」
「好……」
他笑著閉上了眼睛。
潮河二十六年,雲帝崩,葬入皇陵,途中卻遭他國反黨襲擊,白衣侍郎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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