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兩難
9.03
司煜瀾不為所動，「既然皇后也覺得只是一個丫鬟，又何必執著於本王的呢？」
皇后自知失言，這時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得道，「罷了，既然你如此看重這個丫鬟，本宮也不好奪人所愛，」說著又轉向一邊的風清池，「你得瀾兒厚愛，必要忠心侍奉，不可得意忘形，記住了嗎？」
風清池恭敬答應，心底暗自撇嘴，司煜瀾還沒說什麼呢，要你管那麼多。
似乎是心有靈犀一般，司煜瀾也不客氣地回應道，「本王的人本王自會管教，不勞皇後娘娘費心。」
隨即不耐煩地從皇後身側走過，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皇后留。
身後，皇后緩緩轉身，不再帶著偽裝的笑意，瞪著司煜瀾高大的背影。
這個孽障竟敢這麼和她講話，若不是顧忌著皇上，她早就……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
三年，只要再等三年……
寬大鳳袍下，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御書房。
還未走進就聽到裡面傳來的爭執聲。
「趙海既然犯了命案，無論原因為何，都應依律處置！」是風除的聲音。
「百善孝為先，為人子女者，若是連為父母討回一個公道都做不到，又有何面目活在世間？」這是個年輕官員，聲音咄咄逼人。
司煜瀾帶著風清池推門而入，施施然拱了拱手，「陛下。」
原本爭執的官員們也停了下來，恭敬地低頭行禮，「見過攝政王殿下。」
唯有風除在觸及司煜瀾身後的人之時，眸光微暗，心中恨道，這個賤婢！還嫌做丫鬟不夠丟臉嗎？竟敢堂而皇之地來到宮中！
案幾之後，皇帝端坐著，煩悶地捏了捏眉心，見到司煜瀾臉上一喜，「是瀾兒來了？來人，賜座！」
有小太監端來了座椅，司煜瀾也不推辭，在皇帝下首坐了下來，風清池則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後。
「瀾兒，你來得正好，朕正有一件煩心事，你給朕拿個主意。」皇帝見到司煜瀾之後，臉色溫和，說話的聲音都愉悅了幾分。
周圍的臣子都對視了一眼，暗自感慨，攝政王果然簡在帝心，無論什麼事，皇帝都如此信任他。
「朕實在頭疼，風丞相，便由你來說吧。」皇帝搖了搖頭，早有眼尖的宮女上前為之揉捏額頭。
「是，陛下，」風除垂首應下，轉而對司煜瀾這個方向拱了拱手，「攝政王，事情是這樣的，有個叫趙海的人，父親被人給殺了，他為了替父報仇，又前去殺了仇人，依據云國律法的規定，父母被人打了，子孫還擊致人死的，按照常律判決，也就是要殺人償命。」
「丞相所言差矣，律法雖如此規定，但法理不外乎人情。」白鬍子的禮部尚書聽到此處，忍不住出聲反駁。
「若人人談人情，又要律法有何用處？！」刑部尚書也出聲。
「夠了，」皇帝煩躁地打斷了又要爭執起來的兩派，望向一邊的司煜瀾，「地方上也拿不了主意，一層層上報，報到了朕這裡來。你瞧瞧，又在朕這裡吵起來了。朕也沒了主意，這事，就交由你來決定吧。」
這皇帝真不是個好東西！
風清池在心裡低聲罵道。
這事情看似簡單，但背後蘊含的卻是個巨大的陷阱。
是該維護道德要求，保證民眾精神上的信服，還是該維護法律條文，保證權力的施行？
道德與法律，一個教化百姓，一個震懾犯罪，正如一個王朝的書與矛。兩者本該互相配合，但這件事，卻激化了二者天然的矛盾。禮與法，書與矛，都是王朝存在不可動搖的基石，無論哪個，都開罪不起封建王朝以孝為基礎構建了倫理秩序，按照這個時代對孝順的要求，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自然是無法容忍的，身為孝子，自然應給為父親復仇。可律法又規定，殺人償命，並沒有對為父復仇做出特許。
。
這就是一道無解的兩難問題。
風清池也不禁為司煜瀾捏了一把汗。
司煜瀾卻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才淡淡地抬眼望向站著的諸位大臣，反問道，「不知諸位是何看法？」
「臣以為，孝道乃天理人倫，趙娥以女子之身報殺父之仇，毋丘長怒殺辱母醉漢，這些都曾在歷史上為眾人稱讚。就連孔聖人，也曾直言有父母之仇者，弗與共天下也！我等難道自詡比聖人還賢明嗎？」禮部尚書身後的一位官員站了出來，是翰林院的一位新進學士，慷慨激昂，有理有據。
「非也，聖王者不貴義而貴法，須知，法律也是聖人制定的，可遍翻我朝甚至歷朝歷代的法律條文，也不曾見到一條明確地同意子復父仇。若是聖賢真的贊同這種私自復仇的行為，為何不編入法律？」刑部尚書一臉正氣，依舊主張依法進行。
禮部尚書也站出來，「若是規定有父母至親之仇而不能報，那就會傷了尊君孝親者的心，傷了天下萬民的心，日後我們如何教化百姓以孝為先？陛下又如何以孝治天下？」
「若是律法規定可以私自復仇，日後人人都會找借口鑽空子去殺人，天下豈不是要大亂？朝廷連民眾生殺大權都管不了，何談治國平天下？」風丞相也加入了爭執。
「丞相說得有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制定了律法，就應依律執行！」又一位官員加入，場面更加混亂。
啪啪啪，司煜瀾拍掌的聲音讓眾人都靜了下來。
他掃視全場，眼中喜怒不辯，卻沒有人敢先說話。
「諸位的意見，本王已大致明白了。天下儒家學子的聲音，輿論的力量，我們都不能忽視。」
聽到這裡，禮部尚書微微挺了挺胸脯，「王爺所言有理。」
司煜瀾沒接他的話，依舊是不疾不徐地，「不過若是本王沒有記錯，即使是聖賢書，也並不認為所有為父復仇的行為都是對的。」
風除斜斜地瞥了一眼禮部尚書，似乎勝券在握。
而兩人身側的年輕官員，都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恨不得再出來吵一架。
章節評論(3)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