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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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她便明白了司煜瀾的打算。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來，可他偏偏選擇了最招搖的方式，是存著昭告天下的心思。
「你是個聰慧的姑娘，」見她神情，司煜瀾明白她已經瞭然，「我不打算瞞你，我欲成大事，時日無多，總不能每回都這樣偷偷過來。」
「就，只是為了大事嗎？」不可否認，聽到這個答案，她的心裡微微有些失落。
「清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孤身一人，上天待我不公，我身邊沒一個親人，一個個，全都是想要我死的。我曾經恨過，可是遇見你之後，我覺得它是公平的，因為你值得我拿我人生中所有幸運去換。」司煜瀾望著她，那樣專註而認真。
他的語氣不溫柔繾綣，只是淡淡的敘述，她的眸中卻不知不覺地泛起了淚花。
「婚姻大事，我本來該和你好好談，江山為聘餘生為媒，但我等不了了。風清婉出嫁，下一個就是你。清池，你別怪我。」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昏暗的燈光下，耳根微紅。
是什麼時候呢？是什麼時候愛上了這個小丫頭呢？也許是她同他一起謀划青州案時，也許是她為皇帝對他的態度打抱不平時，也許是她為他治好腿傷時。
甚至更早，初見時，面黃肌瘦卻古靈精怪的那個小丫頭，那對清湛如水的眼眸。
「你知道，我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她聲音微澀，出聲問道。
依他的謹慎，恐怕早在兩人開始合作時，便已經調查過她了。
「能查到的都不是你。不過，不重要。」司煜瀾從未如今夜般忐忑，他知道風清池對他的心意，但他不確定，她是否願意將餘生託付。
「只有了解過去的我，才能理解現在的我，如果我們要成親，就在今晚，把彼此的過去坦言相告。」沒有人知道，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做了一場豪賭。
借屍還魂，時空穿梭，這都是太駭人聽聞的事情了。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成，攜手百年；敗，也許是屍骨無存。
司煜瀾深深地望著她，喑啞著回，「好。」
「我的過去，你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有一個人，我對你從未提起。」
他說出這句話時，風清池忽然想起，在攝政王府做丫鬟時，她曾經打掃過的那個女子閨房。
「我有一個妹妹含卉，同父異母，她母親是個不受寵的才人，年紀輕輕就去世了。宮裡的人慣會捧高踩低，她一個小丫頭過得很是凄慘。可即便這樣，在見到我思念母妃的時候，她還是會過來安慰我。後來我自己開府，便將她也接了出去，就住在你曾經打掃過的那間屋子。」
風清池點了點頭，那間屋子現在沒有人，想也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這些年來，明面上所有人都尊敬我畏懼我，實際上，皇后和太子一直都對我耿耿於懷。還記得我們初見面時我被人追殺嗎？皇后的人。」他雖是笑著，笑意卻不及眼底。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給他她的溫暖。
「皇后雖與我母親宸妃是閨中密友，但她為人狠毒，我懷疑，我母親的死和她脫不了干係。後來太子被立，她更加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在雲燕兩國交惡時，勸說皇帝將已經瘸了的我派去戰場，想要置我於死地。其實皇帝忌憚大祭司的話，並不會同意，可含卉那孩子傻，她……」司煜瀾說到後來，聲音帶上了哽咽。
但風清池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發展，「她假扮成你的模樣，前去戰場了，是嗎？」
司煜瀾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再也沒有回來。」
屋子裡一時陷入了靜默，只有慘白得月光靜靜流淌。
他將自己陳年的傷疤都揭開，高大的身軀微微蜷縮，如同再次受傷的巨獸，他低聲說，「清池，你是我要攜手一生的人，我把我所有的家底，都交給你了。」
含卉的事，是他心底永遠的痛。他始終痛恨自己那時的弱小，不能夠護住重要的人。
風清池苦笑，「我要說的事，可能更為驚悚。我，其實不是丞相府的庶女風清池。更準確地說，我的靈魂不是。」
震驚，厭惡，恐懼，不可置信……她曾經想過司煜瀾的各種反應，卻獨獨沒想到，他是這樣的，雲淡風輕。
「你，不覺得震驚嗎？」風清池小心翼翼地問。
「呵，你以為我真的沒有察覺出不同嗎？丞相府的痴傻庶女，一夕之間，變成了風華絕代古靈精怪的風清池，連我都察覺不出痕迹。我早已經有了準備了。」司煜瀾淡淡地說。
見他如此反應，風清池也覺得輕鬆多了，「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一抹魂魄，催眠，罐頭，都是我們那個世界的。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睜眼，就在這裡了。」
「除了我，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司煜瀾握住了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囑。
兩個都曾被這世界辜負的人，在這個夜晚，終於卸下了自己所有的偽裝。
丞相府的另一個房間里，即將出嫁的風清婉對身側的母親撒嬌，「母親，難道真的任由風清池嫁給司煜瀾嗎？他雖然是個短命的，但這一兩年，風清池還不得藉機打壓您？」
她三天後就要出嫁，但不願意見到風清池就這樣飛上枝頭，只得在大夫人身上下手。
大夫人臉色難看，「你以為我願意？攝政王的決定，誰能更改？」
風清婉眼眸微垂，纖細的手指擺弄著床上的紅嫁衣，「母親，風清池就算是永興縣主，但婚姻大事，到底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在她嫁到攝政王府前，就已經出嫁了呢？攝政王總不能強娶人婦吧？」
她得不到的，風清池那個賤婢之女也休想得到！誰都別想爬到她的頭上！
大夫人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的女兒，「你是說……」
語調拖長，母女倆相視一笑，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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