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魘
10.92
「媽,你別衝動。」
沈卿坐在窗台上,穿著一襲白色蕾絲花邊的連衣裙,飄飄欲仙。
她背對著宋司言,語調平平:「阿言,沒關係的,你可以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沒有媽媽,你還有爸爸。」
宋司言忍著淚,他不敢貿然過去,怕驚擾了母親。
她現在情緒不穩。
「媽,我沒有爸爸了,自從他帶著那個女人進了我們家,我就不再認他。」
女人笑了,溫柔又和煦,如同冬日裡第一縷熹微:「阿言,別任性。」
她頓了頓,繼續撫慰:「別難受,媽媽已經陪了你一段日子,下一段日子,你會有爸爸,你未來也會結婚,會娶妻生子,會有自己的家。你要乖,要聽話。」
宋司言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媽,我不要,我不要你走,我討厭爸爸,他不配做一個男人,他辜負了你們的愛情。」
沈卿即使經歷了這些,也仍然高貴和秀美,她扭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緩聲安慰:「我和他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宋司言哭的直打嗝,腿也軟了,直直的跪在地上,手撐著地板,青筋畢露。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就這樣香消玉殞。
母親這次表現的太堅決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頑笑。
「媽,你就甘心給那個外面的女人讓位嗎,那個負了心的男人就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嗎?」他字字泣血句句詰問。
沈卿沒有回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阿言,你不懂,我的信仰死了,我的靈魂也跟著失去了救贖——可是在生命的盡頭,我能看到救贖。」沈卿是笑著說的,語氣很快樂。
「別,你別這樣,媽,我去找我爸。」年少的宋司言一心以為父親對母親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年少夫妻,伉儷情深,怎麼可能就這樣因為一個陪酒女恩斷義絕。
他手忙腳亂的打算打父親的電話,可是怎麼也不通。
他試了一次又一次,最終終於通了。
宋司言以為是父親良心發現而欣喜,可是從話筒里流露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喂,誰呀——」
女人的聲音妖嬈而嫵媚,任何一個男人聽了都會酥掉半邊身子。
宋司言想說的所有在這個女人的千嬌百媚里煙消雲散,他氣得發抖,完全未曾想到自己的父親,在沈卿人生盡頭還是和鄭雅芝日夜廝守。
他真的瘋了嗎?!
鄭雅芝在電話的那一頭也許是撇了撇嘴,把電話拿給宋青云:「誰呀,一句話都不說。」
宋青雲語氣厭惡:「可能是我老婆,真惹人厭煩。」
男人冷漠的掛斷電話,宋司言傻傻的怔在那裡。
沈卿卻突然笑了,最後笑出眼淚來:「阿言,你還是太年輕了,你說什麼傻話,我和你的父親,早就沒什麼情分了。你看,你自己不信,非要驗證,惹得一身傷。」
女人的說話聲越來越微弱,彷彿在說自己。
「今天天氣真好,非常適合告別。你看,風又輕柔,雲也靜好。」女人的聲音里都是嚮往。
宋司言不明白,死亡,真的那麼惹人嚮往嗎。
「阿言,你不知道,我從前以為,有情飲水飽,可是我忘記了,如果沒有了情分,我又該如何活下去。」她幽幽的嘆氣。
「媽,你還有我,你還有阿言,以後我還會娶妻生子,你不要這樣快下來,我們一家人會在一起。」宋司言越說越難受,最後哽咽。
「真的嗎?阿言。」沈卿流露出對未來的嚮往和希冀,可是剎那間,她又萎靡下去。
「你看,我爸爸來接我了,阿言。」沈卿在虛空中畫著圈,張開雙臂擁抱空氣。
「爸爸,我受了好多苦,流了好多的眼淚啊,這一生太荒唐了,終於到頭啦,卿卿太累了,你來接我回家。」
宋司言突然預感到什麼不好的,他也不顧沈卿會不會反抗,直接衝上前去想把沈卿拽下來。
可惜他,遲了一步。
「阿言,你我母子,來世再見吧,今生我對不住你——」
沈卿像一隻飛鳥投林一般,姿態及其優美的去擁抱大地,隨著急速的下降,她最後的話也淹沒在了時間裡。
「不——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扒著窗戶撕心裂肺的喊。
「媽,你回來,你回來,你還有我!」
沈卿再也沒有回來,她只活在宋司言的記憶里。
宋司言最後是喊著那句你還有我醒來的。
夏溫在一旁擔心的看著他:「你怎麼了,還好嗎?」
宋司言搖了搖頭:「我沒事。」
夜來幽夢忽還鄉,他這些年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夢到了自己的母親,她最後艷而驚人的樣子,還有,最後留在地上的那一大灘鮮血淋漓。
他目睹了自己母親的生命盡頭。
宋司言的整個青春都是鮮血淋漓的,他在自我撕扯中長大。
「我夢到我媽了。」
夏溫其實也能猜到,嘆了口氣:「我們現在都是沒媽的孩子。」
宋司言抱住她,像孩子那樣埋在夏溫的頸窩裡,夏溫感覺到自己的頸窩一陣濕熱。
「你哭了?」她第一次為他緊張。
「我沒有。」宋司言很固執,他不希望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
「你別逞強了宋司言,放鬆下來。」夏溫想掙脫開他的懷抱。、
宋司言警覺:「你要幹嘛夏溫,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你總是這樣。」
「我沒有。」夏溫柔聲安慰:「我只是想去給你倒一杯水。」
宋司言不同意:「你不要走,你是個騙子,上次你就是這樣,不辭而別,我不會放你走了。」
他字字句句都溫柔軟綿,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宋司言,我們是什麼關係?」夏溫突然問出一句不和諧的話。
男人抬起頭,眼裡蒙著水霧:「你是我孩子的母親,是我的未婚妻。」
就是這樣的一個宋司言,讓夏溫的心柔軟下來,整個人像躺在雲朵上一樣。
她覺得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淪陷。
「可是你和陸思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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