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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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失血性休克,建立靜脈通道,穿刺針。」

  手術台上林諾的呼吸急促,他渾身被冷汗淋濕,蒼白的面容間看不出一絲記憶中少年的朝氣。

  陸行風伸手遞向旁邊的護士,護士默契地將穿刺針遞過去。

  從醫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手術做了不下幾百台。

  比林諾傷得重的有,但是從沒有一個患者這樣令他心情複雜。

  他的腦海中不斷跳出九年前的林諾,與此時此刻平躺在手術台間毫無生氣的林諾,身影重疊在一起。

  陸行風忽然有些想不起來他最後一次見林諾是在什麼時候了。

  高二的時候,在夏季和他之間突然就多了一個林諾。

  林諾非常文靜,除了偶爾上課老師點名他回答問題,陸行風和他不熟悉的時候幾乎沒有聽過他開口說話,陸行風曾經幾度以為他是不是有自閉症。

  他對林諾的興趣僅限於此,但是夏季卻對林諾興趣很大。

  夏季時常在他耳邊吵吵鬧鬧:「林諾怎麼會這麼安靜啊!」

  「少年老成。」

  「唉,平時嫌我話多的也是你,林諾這麼安靜的人吧,你又說人家裝深沉。」

  夏季無奈地攤手:「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你這樣就挺好的。」

  陸行風看了他一眼,難得露出一點柔軟來。

  夏季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在那個暑假終於如願以償和林諾成了朋友。

  高二開學的時候恨不得去哪裡都要帶著林諾,但林諾也總能想出無數個理由拒絕夏季的邀約。

  久而久之,夏季也有些興緻索然。

  他問陸行風:「你說,諾諾不會是嫌我煩了吧?」

  陸行風沒有理他,當天晚上放學的時候撇開夏季把林諾堵在了校門口。

  「他是真心把你當朋友,如果你沒這個心思,早點把話說清楚。」

  陸行風直奔主題。

  「什麼?」

  和夏季比起來,林諾那算得上清秀的面容未免太過普通,他望向單獨出現在這裡的陸行風時,眼神有一瞬間不可置信,但很快就被一貫的淡然掩飾的無影無蹤。

  「他很有錢,性格也好,和班裡其他瞧不起你的人不同。」陸行風道:「我知道你想結識這個階層的人,但是夏季不行。」

  林諾這下總算明白了陸行風的來意——他特地過來找平時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的自己,不過是為了警告他,不許傷害夏季。

  林諾怔在原地很久都沒有說話。

  自從夏季強行將他和陸行風湊成「朋友」后,陸行風和他之間那種互相視為學習上競爭對手的平衡被打破了。

  現在的陸行風對他充滿了敵意甚至是厭惡。

  林諾嘴唇翕動,半晌后才輕聲回應:「好,我知道了。」

  他轉身離開,沒有多說一個字。

  那之後,林諾開始有意識的疏遠他們。

  但夏季依然我行我素,在他第不知多少次拒絕和他一起回家后,夏季直接得罪了老師被罰晚上留下來打掃除。

  夏季拽了陸行風一起受罰后,又可憐兮兮地跑到林諾面前:「諾諾……」

  「好。」林諾心裡嘆了口氣:「知道了。」

  「謝謝諾諾!」夏季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

  林諾窺見不遠處陸行風冷冽的神情,默默移開了視線。

  他無法拒絕夏季的請求,夏季幫了他太多次,他不忍心令他失望。

  「閃開快閃開!」

  扔完垃圾準備回教室的時候,三樓傳來幾個男生笑笑鬧鬧的喊聲。

  林諾抬頭撞見一盆水從天而降,他下意識的推了一把走在旁邊的陸行風。

  「小心!」

  同一時間陸行風將夏季拽進了懷中。

  「哈哈哈哈抱歉啊!」樓上惡作劇的男生端著盆跑了。

  一盆水在開始有了炎熱端倪的初夏並不算寒冷,但被淋了滿頭的林諾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夏季窩在陸行風懷裡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仰頭就朝樓上開始大呼小叫。

  「有沒有素質啊!哪個班的!給我等著!」

  邊罵還不忘掏出紙巾在林諾臉上、發間擦拭:「諾諾你沒事吧,可別感冒了,真是氣人!」

  「給。」陸行風丟來他的校服外套。

  林諾手忙腳亂地接過,陸行風的外套帶著夏天的熱意落在掌心席捲了整個身體般,令林諾臉頰有些發燙。

  他小聲道:「謝謝。」

  「諾諾,你先回教室換衣服,」夏季拽過陸行風的手腕:「走,我們找他們算賬去。」

  林諾在他們離開后才慢慢走回教室。

  教室里沒有其他人,夕陽透過玻璃窗戶大片大片的延伸進靜謐的教室,鋪天蓋地暈染出滿地昏黃。

  遠處樓道間熙熙攘攘的腳步聲、放學后結伴回家同學的笑鬧聲……忽輕忽重的傳進耳朵。

  林諾閉上眼睛,四下里只剩下他綿長的呼吸聲,他整個人輕飄飄的有種踩在夢境里不真實的錯覺。

  剛才陸行風將外套扔過來的動作行雲流水,放電影般在他腦海里不斷重播。

  他忽然想起開學典禮那天,陸行風作為新生代表站上講台時也是穿的這件校服,他手捧演講詞從容自若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全程流暢地發表新生宣言,眼神專註神態自如。

  令他一見鍾情。

  林諾站在窗邊小心翼翼像呵護一件珍貴的寶物般,將陸行風的外套輕輕攬入懷中,接著他低下頭聞了聞衣服的味道。

  「喂,夏季讓你……」

  教室門應聲而開。

  陸行風手還搭在門框邊,他沒有再說話,表情一瞬間變得難以捉摸。

  「生命體征平穩,準備清創縫合。」

  陸行風握著手術刀的手依然沉穩,沒有絲毫的動搖。

  在生死一線被救回來的人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剛才經歷了什麼。

  他躺在手術台上呼吸輕微,脆弱得好像一碰即碎。

  陸行風想到那個夕陽西下十幾歲的少年抱著自己的校服,一臉緊張地看向自己。

  生動的、驚慌的,和眼前滿臉蒼白彷彿呼吸都快停止的人重疊在一起。

  沒來由的煩躁席捲了他的神經,他將最後的縫合丟給護士,終於不耐煩地放下了手術刀。

  林諾撿回了一條命。

  從ICU出來后的第三天下午他醒了過來。

  李開宇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撲向他就是一頓嚎:「嗷~隊長,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別哭。」林諾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咳嗽了兩聲想清清嗓子,胸腔牽起一陣細密的刺痛。

  「我先去喊醫生!」

  李開宇掛著鼻涕泡歡天喜地的衝出病房。

  「醫生,巧了,我正想去喊您呢!」

  「醒了?」

  「醒了!」

  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林諾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走進病房的人。

  果然是他。

  九年未見,陸行風成熟了太多,印象中柔和的少年輪廓變成了眼前斯文俊雅的臉龐,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穩重而優雅。

  不變的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睛。

  但這雙眼睛此時毫無感情。

  沒有波瀾、沒有溫度,他淡漠地看了一眼林諾,視線就轉向了手中案例,簡單陳述了下病情,才向林諾走過去。

  「感覺怎麼樣?」他彎下腰,修長的手指貼著林諾的皮膚檢查:「這裡疼嗎?」

  他的手指溫熱,摸在皮膚間有些許癢,林諾輕輕皺了皺眉。

  陸行風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眼裡都像是電影的慢鏡頭,緩慢得令他窒息。

  「不疼。」

  「嗯,」陸行風往病歷上填記錄:「術后恢復得不錯。」

  「注意靜養和飲食清淡。」

  陸行風說完筆往兜里一揣就準備離開。

  「陸行風。」

  林諾喊住了他,沒有一絲遲疑,他確信這個人就是陸行風。

  只是,他還記得自己么?

  陸行風看起來就像完全不認識他一樣。

  「你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陸行風停住了腳步:「怎麼不記得。」

  他的臉上一點點浮現出些生動的情緒來,有憤恨、有怨怒、有輕蔑,唯獨沒有懷念。

  「我還在想,你怎麼有臉回來?」

  林諾聽見他一字一句的開口。

  一瞬間,林諾卻像是鬆了口氣。

  記得就好。

  「醫生,你怎麼和傷患說話呢!」李開宇對他們之間突然劍拔弩張的對話一頭霧水,但出於本能還是將林諾擋在了身後。

  「開宇,你先出去。」

  「可是,隊長……」

  「我不會有事。」

  「那我就在門口,有事你喊我。」李開宇瞪了一眼陸行風,仍然有些不放心:「一定要喊啊!」

  「好。」林諾溫聲應答:「放心。」

  「放心?」

  病房裡沒有別人後,陸行風連最後的禮貌都不願意偽裝。

  他的臉上浮現出滿滿的厭惡:「你是覺得我作為你的主治醫師,不會對你怎麼樣?」

  「救回你一條命,」陸行風態度冰冷:「讓我覺得噁心。」

  他還是一點沒變。

  林諾有一瞬間心裡抽痛,下一秒意識到他仍然能熟練而準確的通過話語刺痛他的心,林諾反而放下心來。

  陸行風還恨他。

  他不帶任何感情地看向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盛滿了刻薄。

  「我當然記得你。」

  「怎麼會不記得,九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就像我記得,夏季是因為你死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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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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