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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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你就算想死,」陸行風將手伸向他:「也麻煩死的遠一點。」

  他居高臨下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悲憫,林諾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陸行風是覺得他可悲還是可惡呢?

  總之,一定不會是可憐。

  「謝謝你。」林諾沒有握住陸行風遞來的手,他按住門框撐起自己的身體,抬頭看向陸行風:「我會的。」

  「明天我出院后,」林諾頓了頓:「陸醫生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了。」

  「再見的時候……」林諾止住了想要說的話,自嘲地笑了笑:「還是不見的好。」

  即使有再見,也該是在白底黑字的某張報紙間佔小小的一塊版面——A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隊長林諾因公殉職。

  也許陸行風要過很久才會知道,也或者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以命還命,他總有一天會還,還給陸行風,更是還給夏季。

  「不用複查了。」林諾勉強穩住氣息:「我不太舒服,想先回病房。」

  林諾說完不再看陸行風的神色,轉身往回走。

  來來去去一折騰,醫院裡已經夜深人靜,他盡量放緩自己的腳步聲,一點點往病房移動。

  「那是一條命!」

  遠處傳來一聲吼聲,林諾始料未及居然也被驚得一愣。

  「快進房間,別看了。」

  林諾旁邊一個探出頭來看熱鬧的病患被迎面走過來的家屬往回趕,那病患是個差不多四十多的男人,左腿受了傷也不忘了杵著拐杖蹦出來問妻子:「出什麼事了?」

  「能有什麼事,患者家屬鬧事唄。」他的妻子手裡還捧著一堆葯,估計是剛從藥房回來,見男人好奇,又忍不住道:「好像是晚上一起車禍送來的患者,酒駕,送到的時候渾身都是血,我當時看見了,連腿骨都散了。」

  「嘖,」男患者看了眼自己的腿:「還好我摔得不重。」

  「你還說呢,」女人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許出這事,那些醫生搶救了一晚人都沒救回來,他朋友估計也是喝了酒,正鬧呢,一看就是混社會的……」

  「行了行了,趕緊進屋,別湊熱鬧,那人手裡還持著刀,得小心避避。」

  持刀?

  林諾心裡「咯噔」一聲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他剛想到那對夫妻身邊詳細問問情況,就看到眼前有個身影一晃,陸行風朝鬧事的地方跑了過去。

  林諾下意識想喊住他,但下一秒也只能咬了咬牙捂住傷口,也不知道快哪裡來的力氣,跟著他跑了過去。

  陸行風站在手術室門口,那邊圍了一圈人,但沒有一個人趕上去,持刀的家屬滿手鮮血,面容猙獰的揮舞著手中的刀具朝周圍指來指去。

  他胳膊里還押著護士長,護士長雖然臨危不亂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用口型不斷說著:「疏散人群」,但那家屬也不依不饒:「今天都不許走,一個都不許走,我要你們給我大哥陪葬!誰敢走,我先殺了她!」

  「報警了沒?」陸行風側過頭問旁邊站著的李純。

  李純顯然沒見過這麼激烈的醫鬧場面,臉色都不太好看,她點了點頭:「警察在來的路上,快到了。」

  「手術誰做的?」

  「胡醫生,」李純抽了一口氣:「和你那場手術同時進去的,胡醫生飯都沒吃就去搶救室了,還是沒救回來。」

  說完話她就抖得有些厲害,臉色越發蒼白:「胡醫生人還在手術室里,半天沒動靜了,你說他刀上的血……」

  「別怕,」陸行風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值班室等警察。」

  「可是……」李純看了一眼兇徒,目光怯怯:「萬一他傷了護士長……」

  「沒事,」陸行風趁那兇徒不注意將她往人群后推了一把:「讓保安趕緊疏散人群。」

  說完,他自己卻向前走了兩步。

  「這位家屬你放開她,有什麼話好好說。」

  陸行風態度鏗鏘,絲毫沒有畏懼。

  兇徒冷不丁看到站出個人先是遲滯了一下,隨後語氣更加兇惡:「你是醫生?」

  「對,我是。」

  「今天的手術,你也參與了?」

  陸行風毫不猶豫地點頭:「是,我參與了。」

  「所以你放開你手裡的人,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承擔?」兇徒冷笑了兩聲:「那是一條命!」

  明晃晃沾血的刀忽然就沖著陸行風刺過來:「你賠命吧!」

  陸行風皺了皺眉想往後退,身後的人群中發出陣陣驚呼,他下意識擔心會不會砍到別人,這一猶豫導致他腳步停在原地,而那把十五公分長的瑞士軍刀已經近在咫尺了。

  「小心!」

  人群中忽然衝出一個人一把拽住兇徒指向陸行風的手,「咔嚓」一聲擰住對方的手腕,瑞士軍刀應聲落地,兇徒口中爆出一陣驚痛后,反手朝來者腹部打去。

  「……」一瞬間從腹部傳來的劇痛,讓林諾眼前黑了黑,但握住兇徒的手絲毫沒有鬆懈,他用力按下去一腳踹在對方膝窩,用力之狠完全超過身體極限,但長年累月的搏鬥經驗讓林諾沒有出一點差池。

  兇徒跪倒在地后,警察也正好趕到。

  「林隊?」

  「嗯,」林諾站起身來朝他點了點頭,指了指跪趴在地上的兇徒:「持刀傷人。」

  「警察同志,裡面還有一位醫生受了傷,我們稍後在做筆錄。」護士長剛從歹徒手裡出來就忙不迭轉身跑向了急症室。

  醫者仁心。

  林諾這才覺察出傷口似乎是裂開了,他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掌,剛剛起身後下意識按住那裡,現在手中沾了一絲血跡。

  他連忙將手覆蓋回去,遮住那一塊傷口:「我先跟你們去做筆……」

  「傷口出血。」陸行風走過來:「麻煩警察同志等一下。」

  他握住林諾的手:「我幫他處理下傷口。」

  「我……」

  陸行風不由分說拉著林諾往人群外走。

  林諾剛才已經用盡了力氣,陸行風握住他手腕的雙手用的力氣並不大,可他還是感覺渾身一陣陣發疼,他開始擔心如果來不及走回病房就暈倒在路上,會不會太過丟人。

  但沒想到陸行風卻領著他近了附近的值班室。

  「坐。」

  李純沒有進急診室,她興沖沖跟了進來。

  「林……」李純眼睛眨了眨:「應該喊您林隊長。」

  「林隊長,你剛剛可太帥了!」

  陸行風打斷她:「行了,去拿點清創的藥水來。」

  李純只好不情不願地退出去。

  「我沒什麼事,」林諾在陸行風握過的地方輕輕揉了兩下:「這裡也沒法清創,我就先回……」

  「你是準備暈在半路?」

  林諾抿了抿唇不說話。

  就在他以為陸行風也不會開口的時候,陸行風卻開了口。

  「剛才為什麼衝過來?」

  林諾想也不想:「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他抬起頭看向陸行風:「所以我有義務救人。」

  「陸行風,」林諾想了想又道:「你不用覺得我是刻意在你面前表現。」

  「因為我是警察,所以我會救你,」林諾道:「我也會救別人,無論今天那把刀刺向誰,我都會救。」

  「是嗎,」陸行風低頭看了眼他腹部的傷不再說話了。

  有一瞬間,他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林諾說的都是真的,然而陸行風還是覺得彆扭。

  他膈應自己被林諾救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和這個人有更多的交集。

  可如果不是這個人剛剛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救了他,如果林諾沒有衝過來,那兇徒手中軍刀已經刺向了他的動脈。

  陸行風打破了沉默:「傷口我看下。」

  林諾卻是一怔,他的手按在腹部沒有動:「為什麼……」

  為什麼陸行風明明滿臉寫著想和他劃清界限,卻還是要主動關心他的病情。

  「因為你是警察,」陸行風道:「而我是醫生。」

  「我是醫生,所以我會救你,」陸行風伸手掀開他的衣角,觸目驚心的紅色闖入視線,他仍然能夠平靜地敘述:「我會救你,也會救別人,只要是病人,無論是誰,我都會救。」

  「你……」林諾被他堵了回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突然反應過來,陸行風大概有那麼一點認同他救人並不是為了表現什麼,而是真的出於下意識的行動后,林諾的眼睫眨了眨有些濕潤。

  「傷口裂開了,住院時間延長一段時間。」

  林諾腹部的傷口已經出血染紅了繃帶,陸行風皺了下眉:「可能還要二次縫合,等一會清創完看下。」

  「嗯,」林諾輕輕轉開視線:「陸行風,謝謝你。」

  陸行風沒有再說話。

  清創結束后,陸行風就離開值班室去看胡醫生。

  胡醫生傷得不重,被兇徒割傷了手背和肩膀,包紮完后就能下床行動了,但拗不過同事勸說,硬是躺了回去。

  陸行風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他周圍圍了一圈醫務人員,嘰嘰喳喳的在八卦,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緊張感。

  「那個救人的警察,是在我們醫院住院吧?」

  「你都沒看到,那個刀差點就扎到他手掌里了!」另一個護士心有餘悸:「救人像不要命一樣。」

  護士長道:「可不是不要命,前些日子被抓獲的那個犯罪團伙知道嗎?就他們支隊抓的,這個警察住院就是為了幫同事擋刀,送進來的時候那滿身血窟窿啊……」

  護士長打了個寒磣:「雖說受傷進院的刑警不少,但他怎麼看是拿命在搏。」

  「我怎麼聽起來,他有些自毀傾向呢?」

  「什麼自毀傾向?」

  陸行風站在門口沉默了片刻。

  自毀傾向么?

  林諾說的會還,是什麼意思?

  他今天親眼看到了林諾衝到眼前救人的樣子,明明身上還帶著傷,在X光室門口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但為了救人就立刻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完全忘記了他自己也是個傷患。

  陸行風蹙眉,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猜測。

  「人會不會因為負罪感太重,為了贖罪而想搭上自己的命?」

  他冷不丁開口,病房裡的人嚇了一跳,見到是他后就開始招呼。

  「陸醫生來了啊!」

  「行風,你和那個林隊長關係怎麼樣啊?他救了你,有沒有好好謝謝人家?」

  七嘴八舌的問候淹沒了陸行風的問題,陸行風只好笑了笑:「不是很熟,回頭謝謝他。」

  林諾做完筆錄自己跺回了病房,他簡單收拾了下沒收拾完的行李,躺到床上閉上眼睛。

  等第二天陸行風上班查房時,就只看到了一床鋪得整潔的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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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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