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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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想啊，」宋馳道：「都明裡暗裡追了兩年了，我尋思是塊石頭也該被我感化了。」
林諾當然不是石頭，可他心裡裝了個石頭似的人，鐵石心腸一味恨他。
他不經有些好奇宋馳到底看上他哪裡。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就大學畢業那年，我不是接手我爸公司么，當時就想做出番事業來。」一聊到自己從前的風流往事，宋馳就有些洋洋得意起來：「我是真有天賦啊，不是我吹牛，打拚了一年C市就沒有不認識我的富商。」
「那還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才給你這個面子。」
「得，你也這麼想是吧！」宋馳來了興緻：「我爸那個死對頭傅榮生你知道吧，以前大學的時候我和你說過的，不好好做生意，老給我我爸下絆子，兩人明面上都撕破了臉。」
「有點印象。」
「他吧，有個兒子，是個典型的二世祖，遊手好閒還嫉妒心強，看我這麼有出息，就借口要和我和解，把我約去酒吧。」
宋馳握著手機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一夜宿醉他引以為傲的俊臉上生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拿陸行風的刮鬍刀颳了兩下，不太順手差點颳了臉，他爆出一句粗口又聽到陸行風那邊問：「你去了？」
「去了，」宋馳道：「我當時也是真傻，還真信了他的話，結果就攤上事了。」
「那孫子栽贓我吃了粉，還找人報了警，」宋馳拿了件陸行風的衣服配成一套，他兩身材其實也差不多，雖然他稍微高點，但陸行風的衣服也能穿：「警察直接衝進來抓人，他自己早找借口溜了。」
陸行風沉默了一下：「抓你的就是林諾？」
「嗯，」宋馳道：「他穿著警服衝進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嚇蒙了。」
「我雖然混了點，但哪裡見過這種場面，被抓進警車裡，我……」宋馳一頓：「我嚇哭了。」
陸行風想象了一下那畫面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但他還是忍住了。
「結果我一哭，剛剛還嚴肅批評我的林諾就不說話了，他給我遞了包紙巾，我到現在都記得他當時拍了拍我的背，溫柔的一塌糊塗。」宋馳陷進回憶里，語氣里不自覺帶上了笑意：「我還記得他笑了，說你多大的人了，先不談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就算是冤枉的到了局裡說清楚就好了，真不是你做的你也有底氣。」
宋馳笑道：「不瞞你說，就連喊我爸來都是他給打的電話，我爸在局裡一個勁兒罵我沒出息，你知道嗎，我爸都信我真的吸粉了。」
「但我和他說，真不是我乾的，我問他信不信我，他說，信。」
陸行風皺了皺眉：「那可能是他看你爸不好得罪，巴結你呢。」
「行了，」宋馳回擊道：「就你這嘴損的功力，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朋友的份上，早就揍你八百回了。」
「他啊，但凡想過一點巴結我，也不會兩年拒絕我三十回了。」宋馳出了門，屋外雲白天藍一派清澈，酒意散去后只剩渾身舒爽，他抬頭看了眼天空，忽然覺得有些釋然：「他幫我，純粹是因為那是他的職責，可我卻因此喜歡上了他。」
「我現在去你醫院，你幾點下班啊？」
「說不準。」陸行風看了看手錶：「還有台手術，做得好能按時下班，做不好就變成加班。」
宋馳思考了一下：「要不你把他地址發我，我自己過去。」
「你對A市不熟悉，我陪你去。」
宋馳不知道陸行風怎麼突然態度轉變的這麼大，他在醫院附近轉悠了會，找了家電玩城玩了會好幾年不碰的電玩機，原本以為陸行風肯定要加班，他都做好了長時間奮戰的準備了，買了滿滿一籃子遊戲幣。
結果七點多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老半天，他撈起來看時，已經三個未接電話了。
他趕緊打回去，陸行風直接讓他去十字路口等，兩人碰了面打了輛計程車就往公安局去。
陸行風剛下手術台，他不確定林諾有沒有復職，甚至連他在這片的公安局也是聽小護士們閑聊時提起的，他隱約記得林諾家住在哪裡，陸行風心裡盤算著，如果今天在局裡遇不到人，是不是該去找找他家。
陸行風從前去過林諾家一次，當時夏季鬧著沒去過林諾家非要他帶著去，林諾就趁他媽媽那天上夜班不回來領著他們回去了。
陸行風記得那是個隱在老居民區的破舊三層樓，林諾家住在二樓，冬天的天黑的很快，他們下了課過去的時候已經看不清路了，陸行風還記得他家樓道間的感應燈是壞的，夏季打著手機燈光照亮樓梯，林諾在前面不斷提醒他們走路小心腳下。
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陸行風卻記得很清楚。
好像林諾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吃了生活的苦卻還能對所有人溫溫柔柔，以前是溫柔現在是帶著客氣的疏離。
「到了。」
宋馳的聲音又緊繃起來，他下了車隔著馬路遙遙看對面的公安局。
「自首去吧。」陸行風推了他肩膀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
話音未落，就看到警局裡走出個人來，換了便裝也掩蓋不住一身的清瘦，他正和送他出來的人說話，也不知道聊些什麼，他笑著點了點頭。
送他出來的人陸行風認識，是那個在醫院裡沒少懟他的小警員。
「林諾！」宋馳樂了：「我這是什麼運氣，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啊！」
他沖著馬路對面揮手。
對面兩人聽到動靜朝他們看過來，那個剛才還對著林諾笑呵呵的小警員，表情一瞬間肉眼可見的綠了。
等宋馳拉著陸行風站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小警員直言不諱的開始在警局門口開啟了國罵：「怎麼又是你，陰魂不散啊。」
「開宇，」林諾朝他搖了搖頭，看向宋馳：「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手機，」宋馳不滿地看了一眼旁邊叫囂的李開宇，他將手機遞給林諾：「掉在陸行風家了。」
結果李開宇更急了：「隊長，你說你手機丟了，就是丟在他家了？！」
「你怎麼回去的。」
陸行風已經習慣了李開宇的咋咋呼呼，他選擇性無視了李開宇，他向前走了一步，林諾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陸行風皺了皺眉。
「回去？」李開宇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隊長他就沒回去，他家住得那麼遠，回去還不如直接來警局上班，他還帶著假呢！」
他說完也不搭理陸行風推著林諾就往公交站台走：「行了，不和他攪和，隊長你快回去休息，忙到現在都沒睡，你眼睛都熬紅了。」
「好，我先回去。」林諾朝他點點頭，卻被宋馳拽住了袖子。
宋馳對這個為林諾忙前忙后的李開宇敵意滿滿，雖然他也發現林諾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蒼白的膚色間隱約透出不健康的青色，眼底更是有深深的疲憊，理智上他清楚現在讓林諾回去休息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還是毫不掩飾地吃醋了。
「林諾，不要回去好不好？」他放低聲音：「我這兩天就要回去了，你再陪陪我吧。」
「你……」林諾嘆了口氣：「有沒有喝醒酒湯？」
「沒有，到現在都沒吃上飯呢，」宋馳不樂意的看了一眼陸行風：「某些人啊，我大老遠過來連頓飯都不帶請。」
「我請吧，」林諾笑道：「想吃什麼？」
「想吃火鍋，聽說A市有家火鍋特好吃，我饞了很久了。」
「好。」
李開宇急了：「可是隊長，你不是不舒服！」
林諾朝他搖搖頭：「我沒關係。」
等計程車來了，宋馳拖著林諾就往後座擠，陸行風坐在前排聽他兩倒像是十幾年朋友似的，宋馳一路不停纏著林諾問東問西，林諾對他有問必答，偶爾輕輕咳嗽兩聲也很快就被宋馳愉悅的笑聲掩蓋下去。
狹小的空間里，陸行風彷彿和他們隔在了兩個世界。
從前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和夏季在前面笑笑鬧鬧，林諾總是跟在後面，他很少說話也很少主動和他們交流，每次都是夏季關照他，那個時候陸行風覺得林諾很不合群，如果真的把彼此當朋友，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他就是不坦誠，沒有從心底接納他們是朋友罷了。
雖然，他也的確沒拿他當朋友。
現在再看，陸行風忽然就理解了當時林諾為什麼沉默。
因為他真的插不進去，宋馳和林諾之間輕鬆歡愉的氣氛，絲毫沒有壓力的相處模式，即使他和宋馳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他此時此刻也無法開口和宋馳說一句話。
他們之間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隔離在外。
「我後來不就特地去學手相了嗎，」宋馳突然握起林諾的手：「我幫你看看。」
「咳咳，」林諾捂住唇壓抑的咳嗽了兩聲，笑著把另一隻手遞過去：「你還記著呢啊。」
「怎麼不記得，我當時追你追到C市市局，差點被當成鬧事的抓了，你當時那個下屬後來怎麼嘲笑我的，說我還不如天橋底下看手相的，一點本事都沒有還想追我們林隊長。」
宋馳有些不滿：「我怎麼就不如看手相的了，我後來就去天橋下蹲了一下午特地學了看手相。」
林諾被他逗笑了，眼角彎彎的攤開手掌：「那還請宋大師幫我看看吧。」
他說話的時候笑意盈盈的，一點也沒有刑警的幹練，溫溫柔柔的彷彿幼兒園裡教書的老師。
陸行風透過後視鏡看宋馳握住他的手掌，在他手心撓了兩下，林諾縮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忍心收回去。
林諾好像一直對朋友都很遷就，對夏季是這樣，對宋馳是這樣，就連對他也是這樣，從來沒有脾氣，不管別人怎麼對他都不會在意。
「你的手相，我看著吧……」宋馳笑嘻嘻的將自己的手指在他的手掌間摸索了一下，然後他湊近了林諾。
透過後視鏡，陸行風看到宋馳張開五指覆上林諾的手掌，與他十指緊扣。
林諾一瞬間抬頭看向陸行風，兩人透過光線昏暗的鏡面，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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