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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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林諾你先吃著，我和陸行風去下衛生間。」宋馳朝陸行風擠了擠眼睛，手指了指門外，陸行風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跟他出去了。
林諾見他們往門口的方向走，連忙喊來服務員把單率先結了，只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們回來。
陸行風在門口點了一支煙，剛開始學醫的時候他不抽煙，那個時候作息也規律，後來讀博壓力實在大了不知道怎麼緩解，直到有一天看到他那個在臨床醫學上頗有成就的師兄出了手術室，窩在走廊外對著門口那棵樹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他走過去也要支煙。
他師兄當時還笑話他「良民同流合污了」。
但後來，陸行風因此養成了煩躁時、工作不順心時，都會去外面抽一支煙的習慣。
「你說話啊，」宋馳有些急了：「一個勁兒裝什麼深沉，你就說吧，這忙是幫還是不幫？」
陸行風彈了彈煙灰掃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瘋了。」
「我怎麼瘋了，」宋馳脖子一梗：「你剛剛也看到了，他瞧我的眼神，多溫柔啊。」
「我覺得他多多少少對我是有點意思的，」宋馳又道：「只是不知道怎麼接受罷了。」
陸行風凝望著煙頭一點點跳動的火星，一圈圈的煙霧散在夜晚充斥著火鍋氣息的風中，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再怎麼喜歡，他也是個警察。」陸行風道：「強行來這套，是犯法的。」
「誰說我要強行了！」宋馳臉色透出微醺的紅：「我都說了他對我肯定有意思，水到渠成的事，我就想你一會借著送他回家的理由，把我也扔在那，就這麼簡單的事，剩下的我來辦。」
「如果他不願意呢？」
「真不願意……」宋馳回頭看向火鍋店，透明的大窗戶里來來往往穿梭的客人端著餐盤走來走去，林諾還坐在靠里的那個角落，宋馳幾乎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樣，勉強描摹出個安安靜靜清瘦的人影，他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真不願意，我也捨不得強迫他，」他道：「我就想探探他的底，萬一他對我也有點意思呢，你也看到了他剛剛多關心我。」
「他對誰都這樣。」
「什麼？」
「沒什麼。」陸行風掐了煙踩到腳下踩滅了煙頭：「他看起來有些發燒，你別真動手。」
「謝了哥們！」宋馳一樂，幾乎連蹦帶跳的躥回了店裡。
陸行風沒跟進去，他手伸進袋子里取出香煙盒，準備再點一根煙，沒來由的煩躁讓他無法冷靜下來，他站在繁忙的飲食一條街，看夜晚匆忙降臨后一排排亮起的燈猶如白晝，莫名覺得燈光異常刺眼。
他有些懷念林諾家那個壞了燈的樓道，漆黑而冗長，一路走過去能把所有的秘密和神情都藏在樓道里。
那時，他和夏季之間也不過多了個林諾，現在，他和林諾之間，又多了宋馳。
「我和他之間？」陸行風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他緊鎖著眉頭將香煙扔回口袋，又從口袋裡掏出張紙巾撿起踩滅的煙頭扔到旁邊的垃圾桶里，朝不遠處的停車場走去。
林諾坐上車的時候，感覺到車子里的涼氣開的很足，即使是夏天這樣的溫度還是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假裝不經意的抹了下額頭，一股滾燙的溫度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低著頭盡量讓自己的視線看東西不那麼模糊。
「可以先送我回去嗎？」林諾輕聲問陸行風。
陸行風沒回答他，直接發動了車子。
「當然先送你回去，」宋馳從車後面翻出個靠墊：「你不舒服吧，要不要買點葯。」
「不用，」林諾搖搖頭：「可能有點受涼，睡一覺就好了。」
「感冒可重可輕，」陸行風車駛離了停車場，商業街正值飯點，人流如潮車子想開出去不太容易，他道：「宋馳，你下車去街口那家藥店買一盒復方氨酚烷胺片和一瓶枇杷膏。」
「買什麼？」宋馳聽得雲里霧裡：「什麼玩意？」
「行了，你先下車，」陸行風前面堵了輛車，要進不進要出不出的，他有些不耐煩：「進店直接問值班藥師，受涼發燒咳嗽該吃什麼葯。」
說完他又隨口問了句：「還有什麼癥狀？」
林諾搖搖頭，想起來陸行風看不見才回了句：「沒了。」
他不知道陸行風是什麼時候看出來他不舒服的，不過想想他是醫生這種小病小痛在他眼裡自然是一目了然，難得的他居然還會特意記在心上。
林諾看向陸行風道：「謝謝。」
「小事兒，」宋馳正背對著林諾下車，聽到他道謝回頭沖他一樂：「等我回來啊！」
車裡只剩下林諾和陸行風，陸行風隨手關掉了冷氣，拿起副駕駛上丟的一件外套就往後面扔：「有點煙味，先湊合下。」
「你……」林諾的確頭暈隱約有些想吐，他剛才火鍋也沒吃多少，現在身體一陣陣發軟完全提不上力氣，導致大腦幾乎無法思考為什麼陸行風對他突然關心了起來，
很多年前他抱著陸行風的校服輕嗅的時候，只聞到了被空氣稀釋后衣領間殘留的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氣，是少年正值年少清新活力的味道，如同暖融融的陽光。
他幾乎迷戀那種青澀又溫柔的香味，愛不釋手的攬入懷中如同獲得一件珍寶。
但是最後被狼狽的撞破心事，那件校服連帶著那款味道都成了林諾不想再記起的回憶。
大概從那天起，他即使心中剋制不住對陸行風的喜歡，但也平添了幾分對陸行風的絕望——這個人永遠不會喜歡他。
陸行風丟過來的是一件休閑服外套，是他今天穿過的衣服，林諾接過外套后鋪在膝蓋上安靜地看了片刻，衣服間沒有陸行風說的香煙味，倒是縈繞著車中用來清新空氣的香氛的香味，香氣順著柔軟的布料在鼻尖柔柔的撩撥，林諾卻有些不敢觸碰衣服。
陸行風打開導航：「你還住在那兒？」
「嗯。」林諾嚇了一跳，他剛剛差一點就記憶回溯到了夕陽下陸行風突然出現的教室里，聽到他出聲連忙道：「石明巷32弄，你送到巷子口就好了，我自己走回去。」
宋馳敲了敲車窗，擠上了車，林諾聽到陸行風快速的說了句：「蓋上躺會。」
「好。」到底是體力透支，林諾迷迷糊糊的將衣服往上拉了一點，勉強蓋在腹部。
宋馳一上車，原本沉寂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他獻寶似的在袋子里一件件往外報藥名：「我也不清楚哪種葯最好，就都買了些，陸行風你一會給看看。」
「林諾，你好點沒？」他又湊過來要探林諾的溫度，手還沒碰到林諾的額頭，陸行風就啟動了車子。
「讓他安靜睡會，到他家估計一個多小時。」
「哦。」宋馳連忙老老實實坐正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靠嗎？」
「謝謝。」林諾搖搖頭，找了個還算舒適的姿勢閉目養神。
空調關了后，陸行風開了一點車窗，外面的熱流被車速沖淡，變成溫熱的風拂過臉頰，反而讓林諾緩解了幾分暈眩，不過興許是發了高燒，也沒有太過舒適，他仍然一陣一陣的脫力，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往旁邊倒。
直到沉沉的黑幕襲來，林諾終於控制不住意識，一陣暈眩襲來他的身體無力的往旁邊晃了晃，倒入宋馳的懷中，額角早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車子停在了破舊的小區門口，陸行風沒有轉身去看林諾。
「他睡著了，」宋馳壓低聲音：「我抱他進去。」
「宋馳，」陸行風喊住了他：「別對他動手動腳。」
「知道了。」宋馳小聲道：「我又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宋馳小心翼翼的在林諾的口袋裡摸索了片刻，摸到了要時候推開車門將林諾抱出來，剛走到樓梯口，漆黑的樓道口感應燈亮了。
一瞬間，陸行風有些恍惚，樓道燈修好了。
都說物是人非，可是現在怎麼連物都不似從前了呢？
他倉促地看向宋馳，他看到他一米九左右的個子攔腰抱著脫力的林諾，林諾在他的懷中瘦小的彷彿沒有任何重量，他的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從陸行風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他漆黑的發軟軟的伏在宋馳的胳膊間。
這不像是睡著。
可能是發燒導致的昏迷。
陸行風皺眉，無意識的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胡亂的點上。
他還要在這等嗎？等什麼呢？等宋馳照顧了林諾一夜后，牽著手從樓道里出來？
但很快陸行風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宋馳雖說發了那樣的簡訊，但到底不是個會胡來的人，陸行風對自己處朋友的眼光還是有信心的。
那他到底在等什麼呢？
陸行風心裡亂成一團亂麻。
林諾的家住在二樓，他很快看到了那間破舊的小屋裡亮起了燈光，接著有個人影走到了窗前，陸行風一驚慌亂看去，原來是宋馳朝他揮了揮手，比了個「OK」。
陸行風想問林諾怎麼樣了，是不是不舒服。
宋馳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很快的離開了窗邊，幾分鐘后林諾家的燈熄滅了。
陸行風心中升騰起不好的預感，手中點著的香煙燒到盡頭煙灰落在手指燙了他一下，他神經質的用手指掐滅了煙頭，竟然渾然不覺得疼。
陸行風打開了車門，朝林諾家走去。
樓道里的感應燈不分人，也為他亮起了歡迎的燈光，陸行風站在離他家一步之遙的門口忽然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進去。
門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被人從裡面一把推開，陸行風嚇了一跳慌張地抬頭，迎上了對面人的視線。
「林諾，你怎麼……」
林諾半個身子撐在門框上，昏黃的樓道燈讓他的氣色看起來似乎好了許多，但他的眼中含著的水光讓陸行風心中猛地一滯。
「你……哭了？」
宋馳這時才慌慌張張從後面跑過來：「我……林諾，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想……我只是……我喝了點酒……」
陸行風這才發現林諾的衣服被扯下來一半，他正用手捂住被撕破的一角向上扯動，而宋馳更是狼狽，他的褲帶都已經解開了，此刻正提著褲子一隻手還想伸手去拽林諾。
陸行風搶先一步攔住了宋馳的手，他剋制不住自己怒意般朝宋馳低吼：「滾。」
「我真沒動手！」宋馳很是委屈：「他站不住……我只是想抱他上床，不小心、不小心一起跌到床上……」
「不小心？」林諾輕輕笑了，他的聲音有輕微的沙啞也顯得有些氣力不足，但他抬頭看向陸行風的一瞬間，視線卻堅定地彷彿要看穿他的靈魂。
「欠你的我會還，」林諾看著陸行風，一字一句道：「但別用這種方式對我。」
陸行風僵在原地，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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