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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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看新聞了嗎？」李純就差沒把手機屏幕舉到陸行風眼前：「隔壁市發生洪災，整個城市都被淹了，我們醫院正在統計這次去支援的醫生。」
陸行風頭也沒抬：「知道了。」
李純一臉激動：「本白衣天使，救苦救難的機會終於到了！」
陸行風從一堆病例中抬起頭：「平時救苦救難的還少？」
「切，」李純道：「那能一樣嗎，這次能上新聞！」
見陸行風不搭理她，李純有些失望：「那你是不去嘍？」
陸行風這才放下筆給了李純一個堪稱深情的凝視：「本白衣上帝上午就已經報名了。」
「什麼白衣上帝？」李純看了一眼時間：「媽耶，還有一小時截止，我不和你說了！」
等李純飛奔出診療室，陸行風打開網頁輸入了「D市洪災」幾個字，隨即跳出一堆被大水淹沒的城鎮圖片，配合著一條條呼籲大家如何在危境中自救以及不要貿然救人的新聞，對比早上陸行風剛得知這件事時前方記者撰寫的新聞，下午的新聞已經有了死亡人數。
他滑動屏幕往下翻了翻，在一條新聞前停下了動作：「A市消防局、刑警隊派出支援，到達D市曲峽區進行抗洪」。
「曲峽區……」陸行風喃喃自語：「洪水最泛濫的地區啊。」
他正要翻閱新聞，門口有護士敲了敲門：「陸醫生，會議室集合了。」
「好，就來。」陸行風放下病例起身朝會議室走去。
台上講話的是副院長，年過六旬的老人身材依然筆挺，他站在台上朝大家點了點頭：「人都來齊了吧？」
「我就不啰嗦了，」副院長聲音沉穩：「D市颱風登錄引發洪災，昨夜整個曲峽區都被淹沒了，截止到目前已經有四人死亡，十六人失蹤，而救援人員顯然不夠。D市政府第一時間向C市發出救援申請，我很欣慰能看到我們醫院有這麼多人響應號召。」
副院長推了推眼鏡，眼神里透出一些慈愛的光芒：「這次我們醫院申請去災區的醫生有六名，護士有8名，現在我先進行救援分區，節約現場時間。」
「當然，到時候還是需要根據現場情況做分配，」副院長舉起名單看了一眼：「汪洋，你年紀輕經驗少，就去受災情況最輕的華江區。」
「宋佳晴、趙子子兩位護士輔助汪醫生進行救援。」
「好。」
「陸行風，你是我們醫院的新進骨幹，就去……」
「副院長，」陸行風禮貌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申請去曲峽區。」
「那是重災區，」副院長凝視他：「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陸行風不假思索：「我之前有過無國界醫生的經驗，我相信我的能力能在這次的救災中派上用場。」
「嗯，」副院長點頭露出滿意的目光：「後生可畏，但切記要注意安全。」
等分配好了后，大家提前下班回去收拾了行李，當天晚上六點就啟程去往D市。
李純一路上難掩興奮，拉著護士長問了一堆救援問題，陸行風一一檢查了大家的急救包后又輔助有經驗的醫生補充了些救急方法。
A市到D市的距離不遠，平時走高速也不過一小時路程，但碰上洪災高速堵車，有從D市往其他城市撤的人，也有像他們這樣往D市趕去救災的人。
整個高速上排起了長龍，天氣也氤氳低沉，散不開的雲霧堆積在上空，周遭狂風大作吹得雨滴斜撞在車窗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車子里剛剛還活躍的氣氛也一點點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他們這次的救災行動，也許沒有想象中那麼慷慨激昂，更多的是一場不分晝夜的惡戰。
等到了D市附近，車子已經進不去了，一行人下了車遇到了來迎接他們的志願者，支援分發了一些水和乾糧后，政府的迎接人員也趕了過來。
沒有過多的時間停留，也和在醫院裡分配的情況不太同，現在重災區急需人手，而他們停車的地方附近也剛好暴雨導致江水上漲，最後的堤壩被衝破了，同樣需要人手。
十四個人分成兩撥跟著車子，一隊前往了重災區一隊就近支援。
陸行風果斷的選擇了曲峽區，李純也毫不猶豫跟著他上了同一輛車。
「緊張嗎？」陸行風故作輕鬆地看向李純，李純已經不似方才的歡悅，親眼看到腳下滾滾的江水，就連車子也即將駛入水中，他們要靠救生艇前行后，她已經意識到這場災難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陸行風伸手在她肩膀邊重重拍了一下：「放輕鬆，一會別去深水區，跟著我不會有事。」
「嗯，」李純彷彿失去靈魂般苦笑道：「知道了老大。」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徹底駛入了D市，司機停在淺水區請他們下車，車門外義務支援的D市皮划艇協會的會員已經等在那了。
一行人挎上急救包就匆匆上了救援艇。
翻騰的江水打得划艇東倒西歪，雨勢雖然小了些但依然沒停，安全起見這個時候是不該出行的，但重災區急需醫療救援，陸行風咬咬牙徵求了大家的意見后，還是選擇了信任這支有充足經驗的救生隊。
「醫生也挺拼的，」陸行風坐得那支划艇正好是協會的隊長高楊，他在給他們講解了一些災區情況后想緩解下氣氛，故意扯開了話題：「消防員、醫生，還有中午就到的那支刑警隊。」
他手中奮力的與洪水拼搏，雖然水勢兇猛但他的皮划艇卻極其穩：「都是不要命，冒著大雨也要去救人。」
「你們也是啊，」陸行風接話道：「我們這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了。」
他的團隊里除了他和另兩個有資歷的醫生，其他幾個都是小年輕，有的剛出社會連學生氣都沒退呢就憂國憂民的忙不迭奔赴了災區。
陸行風一眼掃過去他們凝重的表情，個個如臨大敵般看著周圍翻騰的江水，他心裡生出一陣感動又有些擔憂。
下了皮筏艇，他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幾個人圍成圈互相手臂壓著肩膀，陸行風帶頭往下一按，氣勢如虹地吼了句：「加油！」
幾個年輕人這才被鼓動出一點朝氣來，也跟著大聲喊：「大家加油！注意安全！」
他們停靠的地方是一座大概五層樓高的體育館頂樓天台，天台由巨大的防風玻璃圍著，天台外供救援隊行走的一段距離搭了幾個防雨傘，水勢已經淹掉了下面三層，第四層也岌岌可危，但因為天檯面積大所以被選做了臨時救援點。
幾個本地的志願者穿梭在場館中，他們正在緊張的對陸續被救援隊送來的落水民眾進行救援。
此時臨時搭起的幾個簡陋救生床上已經躺了六七個人，外面洪水滔天浪一陣一陣的打上天台的護欄，幾個醫護人員對視了一眼，提著急救箱就走了過去。
從六點出發，到九點多正式到達救援點，一路上耽誤了太多時間，陸行風一行人在車上草草吃了盒飯，等救援工作進行到晚上十一點時，他們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體力消耗過快的飢餓了。
自然也察覺不出疲累，即使一坐下去一分鐘內就有可能入睡，但在高強度的救援需求下，他們根本無暇分心。
雨勢兇猛搭起的雨棚幾乎遮不住雨，他們沒有辦法轉移需要急救的人員，在附近進行救援的皮划艇隊陸續送來了更多的落水民眾，好在雖然是重災區，這些人都只是皮外傷。
陸行風心裡樂觀的想著，同時將那些不安的想法通通壓了下去——能救上來的都可以救上來，救不上來今晚過後就凶多吉少了。
腦子因為高強度運轉反而顯得活躍，他手中在給一個大腿刮在門框上嚴重發炎的傷者清創傷口，那傷患是個看起來不過才讀高中的小男孩，抿著唇居然一言不發。
「疼就喊出來，」陸行風安慰道：「麻藥不夠，這個程度只能忍忍了。」
「我沒關係。」小男孩咬著下唇，眼底透出一股子倔強：「醫生叔叔，我不怕疼，不用擔心。」
陸行風笑了笑：「還挺有毅力。」
手下卻趁機夾出他皮肉里一點碎渣子，那男孩猛地一震，疼得臉刷白，他側過頭眼眶都紅了也沒吭一下。
陸行風握著鑷子的手停頓了片刻，他發覺他剛才的這個眼神像極了林諾。
林諾也是這樣什麼苦什麼疼都忍著不說，憋在心裡也不願意告訴別人，彷彿自己默默承當，一個人熬過去就會好起來。
上了葯后，陸行風為他的傷口間輕柔的包上紗布：「好好休息一下。」
小男孩很快就入睡了，陸行風找志願者要了一條毛毯給他蓋上，正要起身去下一個傷患那邊，遠遠看到漆黑的江面亮起一束光。
「救援隊回來了！」一個志願者朝同伴揮了揮手：「準備救人！」
陸行風下意識檢查了一眼藥箱中剩於的急救用品——還行，夠救四五個人。
等救援隊到了光線可見範圍，陸行風才發現並不是下午那支皮划艇隊。
迎著燈光他看清是一艘他沒見過的救援艇，上面三個人圍坐在艇的兩邊，他們中間躺了一個人，一動不動，燈光晃蕩也看不清是生是死。
等救援艇靠邊后，那三個救援人員迅速站起來和志願者搭手，將傷患台上了擔架。
「陸醫生，麻煩了！」志願者吼了一嗓子。
「好，來了。」陸行風連忙趕過去，與正在抬擔架的人擦肩而過。
漆黑的眼睛，清瘦的身影，滿臉污泥間透出驚訝又迅速冷靜下去的表情。
陸行風再一次見到了林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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