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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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陸行風掃了一眼購物車裡的食物,從西芹到西藍花幾乎沒有一樣不是他愛吃的,或者說沒有一樣是他從前不愛吃的。

  陸行風有些驚喜:「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

  「嗯,」林諾順手將一盒起司放進購物車:「以前夏季經常帶你過來我打工的餐廳,你總是盯著幾道菜點。」

  「所以你就記住了?」

  「我那個時候很喜歡你,」林諾沒有看他:「記住喜歡的人愛吃的東西,很奇怪嗎?」

  驀然聽到他說「喜歡」兩個字,陸行風心「突突」跳了跳,他假裝不經意的去看林諾的神情,林諾倒是很鎮定,從容自若地在挑選晚上要用的醬汁。

  「咳,」陸行風僵硬地轉移了話題:「他總是幫倒忙吧。」

  這下林諾臉上顯出一絲笑意:「連你都看出來了啊。」

  「夏季他不擅長做家務,更何況是去打工,」提到夏季,林諾話才多了起來:「有一次他說要幫我洗碗結果跑去廚房剛上手就打碎了兩個盤子,還有一次趕上節假日,餐廳人多他非幫我端菜,湯湯水水的潑了客人一身。」

  他視線落向手中的醬汁,目光卻像看一件珍寶,溫柔的說著戲謔的話:「因為他,店長沒少罵我。」

  陸行風道:「那你還同意他去。」

  林諾將醬汁瓶小心翼翼地放進購物車的一角,抬起頭眼神閃爍:「我捨不得看到他失望。」

  陸行風啞然。

  時間過去太久,他幾乎忘記了從前和夏季在一起的心情,他只是執意地恨著林諾,恨他害他失去了夏季,而忘記了以前他有多珍惜夏季。

  他忽然想起夏季很愛吃甜食,他曾經為了夏季,花了一暑假的時間去學習做甜點,就是為了在開學的時候若無其事的給他帶早飯,看他欣喜到眼睛放光的模樣。

  他還記得夏季冬天特別怕冷,可是偏偏是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主兒,為了在同學面前耍帥大冷天脫得只剩薄薄的一層汗衫在操場打球,陸行風從學生會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得意洋洋的進了個三分錢,插著腰在操場上笑。

  他當時想都沒想就跑過去給了他後背一巴掌,脫下自己的衣服就裹著他回了教室,那之後陸行風一整個冬天都盯著他不許亂脫衣服。

  他還記得……

  他想起了好多關於夏季的事情。

  原來,他曾經那麼在意夏季,少年時期的喜歡至於盛夏完結的時刻,剩下的無數年他都是在痛苦的想念中度過。

  想念久了,喜歡就變了味,沒有最初的悸動,只剩下了苦澀。

  直到突然聽到有人告訴他,他一直在想他,很想他,他記得和夏季的每一個相處的心情,害怕自己忘記一般日日夜夜反覆自我折磨,深陷在回憶里不願意放過自己。

  陸行風才驚覺,林諾的痛楚,比他深得太多太多。

  他們一路無言的回到了家中。

  走進那條走廊的時候,陸行風腳步停頓了一下,感應燈聞聲亮起,他才舒了口氣——他是被邀請來的,亮起的燈終於不是破門而入的警示而是歡迎。

  林諾家中和陸行風記憶中差不多,但他長高了太多,看著似乎比從前更小了,九十平方的房子宛如麻雀的五臟,客廳和卧室擠在一起,床邊搭了一張木桌子就是餐廳,屋子裡也僅有兩張椅子,其中一張靠牆立著上面遮了一塊布。

  林諾拉出那張椅子擦乾淨后靜靜地看了它一眼:「很久沒人來了。」

  陸行風沒有回答。

  他進屋子的時候就看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模樣他熟悉又陌生,照片不是黑白的但陸行風大概也猜到了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照片。

  畫面中的女人看起來很清瘦,纖細的瓜子臉看起來素凈而柔和,嘴角邊噙著一抹笑卻看起來很是喜悅。

  她靜靜的注視著陸行風,陸行風移開視線。

  「你媽媽她……」

  「去世了,」林諾淡淡道:「大二那年她積累成疾患了乳腺癌。」

  「抱歉。」

  「陸行風,這種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林諾忙著收拾房間騰出一塊空地:「我媽媽病了后很痛苦,死亡對她來說是解脫。」

  陸行風眉頭蹙起:「你也是這麼想的?」

  他站在原地凝視著林諾突然頓住的動作,心裡越發有不好的預感,陸行風完全確定他說中了林諾的想法。

  「我……」林諾反應過來他指的什麼,他迴避的拎起地上的購物袋向廚房走去:「先做飯吧。」

  「不用,」陸行風接過袋子:「我來做飯。」

  陸行風率先拎著菜進了廚房,將菜一一取出來洗乾淨放到案板上備用。

  林諾不會和他爭執,自然也不會和他假客氣,很多時候他都是依著陸行風,或者依著所有人,別人想做什麼他都儘力滿足別人。

  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他都不會去制止。

  地球轉動時間流逝,但林諾永遠停留在他的世界里,不爭不搶與所有人都保持距離。

  陸行風皺了皺眉:「這個時候你應該客氣一下,說你是東道主,你做飯。」

  林諾扭過頭看了他一眼:「陸醫生還兼職做心理輔導?」

  「我沒有刻意和你保持禮貌的距離。」林諾道:「我只是習慣了。」

  「這個習慣不好。」陸行風放下在切的番茄正色道:「人雖然說是獨立的個體,但適當的社交十分有必要。」

  「是,但不該是和你。」林諾道:「陸行風,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說這些。」

  林諾說了不想提就真的不再說話,甚至連多餘的字都沒有說一個。

  案板上的番茄在他沉默的空檔切好了,陸行風起鍋熱油一把抓起番茄丟進鍋中一氣呵成,番茄酸甜的香氣很快溢滿了狹小的廚房,他做菜的手法很嫻熟,顯然平時沒少自己做飯。

  「雞蛋。」陸行風知趣的沒有去繼續剛才的話題,他伸手向林諾要打好的雞蛋。

  林諾在他抬手的一瞬間就默契的遞了過去,雞蛋落入鍋中需要開大火爆炒,金色的蛋液和紅色的番茄融合在一起冒著「滋滋」的熱氣,廚房開著的窗戶邊吹進一陣風,火勢借風大了起來,鍋中的油炸了一下。

  「讓開。」陸行風想都不想地將林諾端著空碗的手推開:「不怕死還不怕燙嗎?」

  林諾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陸行風這是在和他慪氣,故意借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梗譏諷他不珍惜自己。

  他暗自發笑,心裡油然升騰起一種複雜的情緒。

  如果陸行風早一點對他這樣,他或許會喜悅到燃起心底那一絲貪心,他會去猜測這個人會不會也對他有好感,哪怕只是朋友之間的好感,林諾都心滿意足了。

  可是,眼下陸行風這般彷彿相識已久的老友般對他小心至極,林諾反而覺得有些悵然。

  他已經不喜歡陸行風了。

  理智上他不能喜歡,他無法背負夏季因為他死了,他受了他的恩能夠活下去,還沒有報恩就自私的開始奢望幸福。

  感情上,即使陸行風現在和他站在同一個空間,他也清楚的明白,陸行風心裡永遠有個夏季,他心裡也永遠有個夏季,夏季是陸行風放在心裡的人,而陸行風,也只能永遠是他放在心底的人。

  林諾給陸行風當了一會幫工,湯快熬好的時候,他開始端著菜往客廳桌上搬,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他心裡暗暗感慨,陸行風這個人有的時候優秀的過分,任何事情只要他認真去做了,總能做得很好。

  高二時候的林諾,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優等生」,但那時身邊的同學、老師是怎麼評價他來著?

  ——天之驕子。

  和拚命努力才能站上排行榜頂端的自己不同,陸行風的成功來得那麼從容,他好像輕而易舉就能擁有超過常人的優異,走到哪裡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現在這個彷彿渾身都散發著光芒的男人,站在一方小小的廚房裡被油鹽醬醋縈繞了滿身的人間煙火氣息,竟然給了林諾一種從未有過的實感。

  他第一次覺得,原來他和陸行風的距離可以這麼近。

  林諾從床頭的柜子最裡面取出一塊絨布包裹的盒子,絨布塵封了九年有些掉色但十分乾淨,他打開盒子,盒子中央躺著的一塊精緻的手工表,細緻的雕花鑲嵌在手錶的周身,銀色的錶盤間秒針已經停止了轉動。

  林諾每一次捧著這小小的一塊手錶都覺得它異常的沉重。

  這塊表裡藏著混亂的空間、不可挽回的結果、錯失的道歉……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不再轉動的秒針般,隨著記憶停在了那一年。

  「這就是那塊手錶?」

  陸行風端著最後一盆湯走向林諾,他將湯放在桌上,雙手不自在的往襯衫上擦了擦,又害怕手不夠乾淨似的抽了一張桌上的面紙。

  「嗯。」

  林諾將手錶雙手遞給他。

  九年了,終於物歸原主。

  陸行風接過手錶的那一刻,他長長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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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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