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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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到家時已經將近七點,林諾顧不得坐下歇息會直接進了廚房,洗菜、切菜光是對著食譜備好那些配料就忙忙碌碌了半小時。

  他先起鍋熬骨頭湯底,清水煮沸後起鍋放入焯好的排骨,水面瞬間浮起一層淡淡的油,他扔進去蔥姜蒜門上蓋子后立刻開始準備另外的菜。

  菜不比湯需要燉燒,但營養餐精細的配比還是讓他小心翼翼恨不得買個秤回來秤著油鹽醬醋的重量加進菜里。

  考慮到夏家兩老口都要吃飯,林諾買菜的時候是買的雙人份,等三個主菜一個配菜做好了差不多九點多,骨頭湯正好熬好。

  林諾拿起一邊的長勺舀了一口湯吹掉表面的一層熱氣嘗了下味道,不咸不膩味道適中,一口下肚勾起味蕾的觸感,他這才想起來從下班忙到現在他自己還沒顧上吃飯。

  鍋里還有一點剩飯,他從櫥櫃里取了碗盛出最後的剩飯,又在翻上澆了兩勺湯,原本冰涼的剩飯瞬間有了熱氣在秋雨不歇的夜裡升起暖意。

  林諾捧著碗站在案板前三兩下吃乾淨飯,滿足地感嘆了下自己的手藝應該不至於太差,送到涼水下沖刷好碗后,他又從櫥櫃里取出一個保溫桶。

  保溫桶用布包的整齊,墨藍色的布上面機器刺繡了一片黑白相間的青花瓷花紋看起來十分陳舊,去掉布后裡面露出的保溫桶卻是八成新的漆色。

  這個保溫桶是當初他媽媽病了后林諾去買的,他媽媽瞞了他一年,直到林諾大二暑假那年臨時回家在家裡的桌上看到了他媽媽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病例才撞破了真相,那個暑假他推掉了所有的義務活動。

  那時她已經病情惡化了,但家裡拿不出錢治療索性放棄了手術,林諾知道后找幾個親戚借了一筆錢又抵押了房子借了一筆貸款,愣是讓他媽媽住進了醫院。

  每天二十四小時,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醫院裡度過的,醫院裡的飯菜他總覺得有些營養不夠,那時他也不知道什麼是營養師,自己找了一堆菜譜每天換著法兒給他媽媽煲湯。

  他媽媽一個人將他拉扯大,在生活的艱辛中掙扎對抗風雨的普通女人過得很苦,林諾在翻看舊照片的時候總能在那些泛黃的陳舊照片間窺見他媽媽一點年輕時的影子,眼角彎彎眼神溫和,鼻子很挺秀下頜小而尖,年輕時是個溫柔的美人。

  可時光沒有善待她,父親去世后,她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脾氣越發暴躁,她會在林諾成績下滑的時候控制不住脾氣責罵他,又會在看出來林諾高三時整個人都狀態不對時擁抱他入懷,告訴他好好努力活著就好。

  但林諾從來沒有見過她哭。

  直到她媽媽某一天喝著他煲的湯,忽然就眼眶濕潤微微側過頭去,林諾聽到她說:「很好喝,謝謝。」

  林諾彼時覺得母子之間哪有什麼感謝,但後來才明白那個「謝謝」里包含的不止是湯,還有來這世間走一遭的母子情分。

  那碗湯成了病入膏肓的林母最後入口的東西。

  林諾最後還是沒有留住想留下的人,他媽媽走後醫院裡的很多東西都沒什麼用了,他收拾了母親的遺物,一個人抱著保溫桶往回走。

  從此以後世界之大,天地間真的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滾燙的湯被一點點裝進保溫桶里,林諾有些期待這份關切的心意可以傳達給夏季的父母,他並不奢求他們的原諒,只是希望他們重回這個傷心之地至少可以舒適一點。

  裝好了菜新煮的飯也冒出了香氣,保溫桶的最後一個夾層也被填滿,林諾洗了下手看了眼時間整十點,他猶豫了下拿過手機考慮要不要給陸行風打個電話,手機上就閃過一條簡訊。

  「已到家,二老已經安排好了,夏伯母今晚住院,夏伯父住我這,放心。」

  林諾抿起嘴角輕輕笑了下,陸行風有的時候真的體貼的恰到好處。

  他編輯了一條簡訊回復過去:「我明天中午可以去看他們嗎?」

  「送飯?」陸行風秒回:「可以試試,今天問了下二老只在A市停留五天,抓緊。」

  五天嗎?

  九年的切齒之痛在五天內瓦解,林諾想都不敢想,當然他也不是為了奢求原諒才做這些。

  最後林諾還是發了兩個「謝謝」,陸行風那邊沒有回復。

  似乎真的是入了秋,雨纏纏綿綿下了一夜,第二天林諾起床的時候,老舊的小區里排水系統不好,平常就坑坑窪窪的小道間已經不少地方積起了水坑,溫度更是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好歹是南方二十多度左右的天氣還不至於凍到大多數人,可惜林諾的腿偏偏就讓他成為了那不幸的一小撥。

  他一醒就套上了秋褲,腿還是疼的像是要廢掉,腦子裡跳出個念頭:命沒還回去先把腿廢了,這算不算另一種變相的懲罰?

  考慮到腿疼經不起折騰走路比平常慢,林諾今天特地起早了一小時冒著淅淅瀝瀝的雨趕去了警局。

  昨天教他做飯的小警察到了后看到他正好在收保溫桶驚喜的湊過去想看,被林諾不好意思的拒絕了,說他做得不好今天還得和她老公多請教請教,誇得那小警察美滋滋的又順手從她老公那要了幾個食譜。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到底是好奇心重想看林諾的成品,結果就看到林諾拎起保溫桶要出門。

  「林隊,你自己不吃?」

  「嗯?」林諾見她視線落在保溫桶間目光切切幾乎望眼欲穿失笑道:「我身體挺好的反而經不住這麼補。」

  他難得喊了兩計程車往醫院趕去,路上的時候還給陸行風打了個電話說他要去送飯,陸行風隨口問了句:「有我的份嗎?」

  林諾愣了愣不說話,陸行風在那邊訕訕地故作高冷:「早知道不那麼早原諒你,還能蹭一頓飯。」

  「下次給你做。」

  「成交。」

  陸行風果然說了要成為他的朋友就真的言出必行,飯點的時候愣是說夏伯母要做檢查拖著她測量了兩遍溫度又開始絮絮叨叨重新轉述早上的檢查結果,只不過比起早上的說法中午的時候故意加重了點程度,嚇得在一旁聽的夏遠山臉色沉了又沉。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陸行風也感覺自己有點過了:「多吃點營養餐補補就好。」

  「我這就去買,該買什麼餐?」夏遠山開始上下翻找自己的錢包,蒼老的手抖個不停。

  「外面的不幹凈,」陸行風開始胡謅:「食堂的也不夠營養,最近換了師傅做菜總偷工減料。」

  「這……這怎麼辦?」

  夏遠山急得額頭上滲出層層細汗,他是真的害怕相處了幾十年的老伴兒出事,到了他這個年紀他經歷過太多反而更加難以接受失去,即使陸行風再三肯定不是什麼大病,輕度的腿骨壞死治療妥當不會癱瘓,他還是擔心之情寫滿了臉頰。

  陸行風也不好受他看著老人家緊張焦急的表情,心虛的不行,正想著要說點什麼的時候,放在兜里的手機嗡嗡響了。

  他鬆了口氣接起電話快步朝外走。

  林諾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進耳畔:「我在走廊盡頭。」

  「怎麼離這麼遠?」陸行風掛了電話走過去。

  「怕他們看到。」林諾從保管得好好的袋子里取出一滴雨水也沒淋到的保溫桶:「應該還熱著。」

  「你不自己過去?」

  「不過去了。」林諾收回手:「他們也不想見到我。」

  陸行風抱著他的保溫桶神色複雜地看向他:「林諾,錯過這一次,下一次他們回國就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了。」

  「我……」林諾朝不遠處的病房張望,他的眼神里少有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淡淡的散著一層柔軟的光。

  他很少透出他的一絲真心來,無論是害怕還是喜悅都藏得很好,看起來是個情緒穩定的人,實際上內心裡那點不安都被他壓抑在靈魂深處,只有面對這種他真正為難的事情的時候才會不小心泄露一些。

  「去吧,」陸行風鼓勵他:「一次不行就兩次,哪怕他們不原諒你,你也要把想說的話告訴他們。」

  陸行風的語氣溫軟的如同在哄一個小孩子,甚至為了配合鼓勵他還輕輕側過來一點身子擋住了林諾面前的一點光線。

  擋住了也沒關係。

  林諾忍不住輕輕笑了。

  陸行風他就是光。

  光是看不到黑暗的,他們始終面對明亮的一面,心裡潛滋暗長著希望與溫柔,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能在他們的世界里肆意生長,所以他會寬恕他。

  林諾並不希望所有人都能原諒他,他也早就過了期待別人救贖自己的年紀。

  可是,此時此刻他居然願意去相信陸行風說的話。

  沒關係,一次不行就兩次,哪怕不被原諒,也要邁出這一步。

  下一秒背對著陸行風被他擋住的過道間突然響起蒼老的聲音,有人一步步朝這邊走來:「小陸啊,你還檢查嗎?」

  接著,夏遠山再一次看到了林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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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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