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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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現在的年輕人真能折騰。」李開宇打了個呵欠，一大早就被喊去出外勤，他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完。
三井街是A市知名的鬧市區，倒不是市中心那種大眾百姓常愛逛的鬧市區，而是城市最混亂的地方，違法犯罪的人絡繹不絕，前幾年時不時就要出點事情上當地新聞。
這幾年治安好起來了才不至於像幾年前那樣當地群眾一提到這就望而生畏。
不過今天據說是佔地南北的兩個幫派打起來了，三井街道的警力不足才向他們局申請了支援。
「林隊，你臉色不太好啊？」半眯著眼睛從後視鏡里瞄了一眼後面的林諾，李開宇坐直身體湊過去：「昨晚沒睡好？」
「嗯，」林諾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點，昨晚他幾乎一夜沒睡，翻來覆去都是宋馳說的那些話，以及他傳達給他的關於陸行風的消息，一想到他和陸行風的關係又恢復到了避之不及的陌生狀態，他知道他得到了他最該得到的結局。
他們以後不會有交集了。
可他絲毫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悵然。
林諾勉強打起精神：「天氣降溫，可能有點不適應。」
李開宇「哦」了一聲揉了揉頭髮：「那你要多喝熱水，千萬別感冒了。」
林諾忍俊不禁笑著點了點頭。
A市的秋天很短，不過兩三個月就已經有了入冬的跡象，林諾下車的時候有種自己撒了謊立刻得到報應的錯覺，他被早晨的風凍得一激靈，旁邊的李開宇活動著筋骨笑嘻嘻的朝他抬了抬下巴：「隊長，我看您還是留在車裡指揮比較好。」
二十分鐘后林諾在進入鬥毆區治安被暴徒擦著胳膊砍了一刀的時候，他心裡開始盤算：李開宇這嘴怕是開過光。
「摁住這幾個人！」李開宇氣得牙哆嗦：「帶回去都給我帶回去！」一邊還半開著警車門手忙腳亂的找繃帶：「我記得在這的啊？」
兩邊鬧事的加起來不過二十七個人，居然有幾個還是通緝名單上赫赫有名的慣犯，有兩個人身上甚至還背著命案，亡命之徒下手極狠，他們剛進入鬥爭中心，這些人居然連他們是警察都不顧揮著刀子就沖了過來，半米長的砍刀上面明晃晃的沾了血，縱然是警察見慣了兇徒，一大早看到這麼勁爆的畫面也會遲疑一下。
就在剛進隊的小警員愣神的片刻，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兇徒已經揮著刀沖他砍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林諾推了他一把，砍刀堪堪落在了他的手臂間劃出一道血痕。
林諾吭都沒吭一聲一腳踹向那人的腿窩，三兩下將他按壓在地上，其他人瞬間反應過來投入了抓捕中。
「隊長您沒事吧？」獲救的小警員臉色嚇得發白，一臉焦急又愧疚的凝視著林諾的傷口。
那道傷口少說也有半指深，皮開肉綻止不住的血汩汩順著手臂往下流，冷汗浸透了鬢角林諾的臉上更是一點血色也看不見，他緊緊抿著唇眉毛沒有絲毫鬆懈的跡象，但還是對小警員搖了搖頭示意他沒事。
「麻煩讓一下。」
熟悉的聲音從後方響起，林諾原本因為忍耐疼痛而逐漸渙散的眼底浮現出一絲困惑，他轉過身看到陸行風踩著晨光朝他一步步走來。
「你怎麼……」
「林諾！」宋馳從陸行風身後衝出來，他們一路跟著警車進入鬧市區，最後被協警攔在了外面，直到聽到說有人受傷，陸行風堅持說他是醫生可以治療，那些協警商量了下才放人。
但沒有想到的是受傷的是林諾。
看到林諾半個身子都被胳膊上的血染紅了，宋馳眼眶也跟著發紅，他慌忙的走過去手懸在傷口上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林諾反而安慰起來：「一點小傷。」
「什麼小傷！」宋馳急了：「這叫小傷？這刀口都快有我胳膊長了！」
「沒那麼誇張……」林諾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點：「真的不疼。」
「嗯，不疼，」陸行風不知道何時拿出了一瓶酒精：「消毒。」
林諾眼皮跳了跳，胳膊小弧度的顫了一下：「我記得你有隨身帶碘伏的習慣……」
酒精和碘伏都可以作為消毒，他的傷口的確用酒精比較適合，可是碘伏也不是完全不行，最主要的是，雖然說著不疼，但要是灑上酒精那可就另說了。
「對，」陸行風挑眉道：「但我不想用。」
「為什麼……」這個問題問出來林諾立刻收了聲。
哪有為什麼，陸行風那麼討厭自己，還不得抓緊這個機會讓他受一番折磨。
他別過臉去輕聲道：「麻煩你了。」
酒精落在傷口周圍還沒碰到刀痕，附近發紅的皮膚就已經開始隱隱作痛，林諾將所有的難捱都咬碎在唇齒間，他垂著眸子卻不敢看傷口。
疼，真的很疼。
陸行風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拿著藥棉擦在傷口上大力揉搓，他的手臂被他死死扣在手掌間動彈不得，因為疼痛而引起生理性痙攣時，他甚至能感覺到陸行風更為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能不能輕點啊！」宋馳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他眼睜睜看著陸行風每觸碰一次傷口，林諾的臉色就白下去一分，想到陸行風素來與林諾不和不免有些著急：「有你這麼下狠手的醫生？」
「下狠手？」陸行風抬眼瞪了他一眼：「你怎麼不教育教育他但凡多對自己上心一點，現在會受這個苦？」
說完他又用沾了酒精的藥棉在傷口附近反覆搓擦起來：「就得用酒精讓你得記著點疼，下次才知道長記性。」
他的語氣絲毫不見外，一副醫者仁心公事公辦的口吻，讓林諾覺得他在關心自己而有些欣喜的同時又感覺他真的只是冷淡的執行一個醫生該做的事情。
「走吧。」陸行風收拾好藥箱站起身。
「去哪兒？」林諾不解地看向他。
陸行風回答的理所當然：「跟我回醫院縫針。」
「不用了，」林諾小聲道：「附近就有診所，不用特地去醫院。」
「這可不行！」宋馳終於插上了話，他急切地要向林諾表達自己的關心，開始絮絮叨叨些也不知道從哪裡看來的傷口處理不好引發感染的案例，最後在陸行風都開始不耐煩要打斷後下了定論：「所以，一定要去醫院看。」
「而且，我們這不是順路嘛！」他搭上陸行風的肩膀：「我正好要送他去醫院上班。」
林諾猶豫了一下只好點頭：「好。」
宋馳興高采烈地從陸行風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先去開車過來，林諾跟著陸行風朝停車場走，他們之間不過半米距離卻像是隔了一個世紀，彼此沉默不語誰也沒有開口，直到快到停車場了陸行風突然停下了腳步：「你們關係這麼好了？」
林諾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察覺出他似乎不太開心，也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事惹他不開心
沒敢接話，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在陸行風看來就像是默認，口氣越發不滿：「他說話你就聽，我說你就不聽？」
「也沒有不聽，我是想處理完現場的事情再去處理傷口，」林諾不疑有他開始認認真真的解釋：「如果你覺得宋馳對我的關心讓你覺得不開心，那以後我會盡量避免和他接觸。」
「我昨天也已經拒絕過他了。」林諾道：「我不會糾纏你的朋友。」
儘管宋馳也是他的朋友。
但既然陸行風口中雖然原諒了，可骨子裡還認為他是那種人，他迴避就是了。
陸行風在聽到他說「避免和宋馳接觸」時，心裡不可抑制的一喜，他自己也沒發現他居然會因為林諾的解釋而感到喜悅，下一秒又聽到林諾說「不再糾纏」時，他立刻反應過來林諾誤會他了。
他從來不覺得林諾糾纏宋馳，至少現在不再是了，以後也不會這麼覺得。
昔日面對林諾一向能言善辯的人此刻突然心中煩悶得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心煩意亂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是啊，他是什麼意思。
陸行風被林諾問住了。
是他先開始躲著林諾的，也是他鼓勵宋馳追求林諾還在背後心甘情願的當那個推手，可是怎麼真的看到他們之間關係變好了，他卻絲毫沒覺得開心。
宋馳有多喜歡林諾他都看在眼裡，他也相信宋馳這樣一個活力滿滿不知道林諾從前的人，才是能帶給林諾陽光讓他徹底走出過去陰霾的人。
但為什麼一想到林諾以後會喜歡宋馳，他會對宋馳露出那樣溫柔又無奈的眼神，會將所有的期待和愛豆賦予宋馳的時候，陸行風那顆心臟立刻擂鼓似的狂跳。
九年前林諾站在教室里捧著他的校服，滿眼誠摯又崇拜的俯下頭在他校服間落下一吻的畫面，總在他將林諾和宋馳聯繫到一起時衝進腦海里。
他隔著遙遠的時光看見林諾彼時眼裡對他無限的憧憬與喜歡。
他怎麼可以喜歡宋馳？
除了他，林諾不可以喜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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