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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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陸行風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透過餘光他看到林諾仍然抬著頭在等他的答案，那雙明亮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懷疑，分明就是在等他親口說出他以為的「討厭」。
陸行風不禁動搖起來，平心而論他在那個吻后躲避林諾，真的是因為討厭他嗎？
既然是討厭，那為什麼沒有一點厭惡的情緒，反而每每想到那天都會忍不住記起林諾溫軟的嘴唇和化成一灘水般柔和的眼神。
他從來沒有想過林諾會主動吐露他的心聲，還是用這種完全不給人反應時間的告白方式，而告白后連讓他拒絕還是接受的機會都不給就倉皇而逃。
陸行風是有過不知所措的，在那天回去的夜晚他想起了夏季。
他和夏季在一起時心情總是很輕鬆，夏季的存在讓他從來沒有體驗過一次別人口中「沉悶壓力大的高中」，他總能帶給他源源不斷的快樂，他們結伴同行的每一天陸行風都感覺對明天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他想，如果可以一輩子和夏季做朋友就好了。
那時稚氣未脫，就連喜歡也顯得天真無邪，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夏季有什麼真正在一起的以後，但他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是喜歡夏季的，像幼稚園遇到喜歡的人想把糖果送給他的那種喜歡，像小孩子實現了最初的夢想就以為到達了終點所以緊緊擁抱不放的那種喜歡。
這樣的喜歡，一生只有一次，純粹又膚淺。
所以夏季成了他十七歲少年時代永遠無可替代的人。
陸行風又不禁想到，如果夏季還活著，他現在還喜歡他嗎？
陸行風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長情的人，他也不相信人真的可以長情到一直喜歡得不到的人，也許心裡會保留一絲憧憬，但他絕對不會主動追求夏季打破他們之間的平衡，像夏季這樣總是開心到沒心沒肺根本不需要愛情羈絆的人，陸行風也很難想象他會喜歡自己。
他想，如果夏季還活著，他也只會和現在一樣，對他更多的是懷念，懷念對他的喜歡，而不是仍然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陸行風不否認在感情上他其實很自私，他要的永遠是全心全意，一旦不是寧可放棄。
然而，九年後林諾卻吻了他。
他的眼睛里對他的愛戀絲毫不減，連時光都打不倒他，就算隔了這麼多年，他小心翼翼壓在眼底的那份濃烈和深情也會時不時偷偷流露出來。
林諾不是個好演員，他就算再怎麼努力去壓抑這份感情，眼神也騙不了人。
可是，陸行風卻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了。
他甚至拿不準自己對林諾的心情，是喜歡還是僅僅是感動。
「等久了吧？」宋馳開著車蹭過來：「上車。」他一向性格開朗完全沒有關注到兩人之間沉寂的氣氛，樂呵呵地問道：「下午請假沒？」
「局長給了半天假。」
宋馳來了勁兒：「那下午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林諾忍不住笑了：「我才是本地人吧。」
「我不管，」宋馳笑得神秘兮兮：「我可是準備了很久的。」
「那……陸醫生去嗎？」林諾看了一眼陸行風，心底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擔憂，語氣都變得客氣起來。
「不去。」
林諾和宋馳之間那種輕鬆愉快的氣氛他想插都插不進去，他頓時生出幾分氣惱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看：「今天有個手術。」
「哦……」林諾這下確定了，他的確感到了失望。
林諾在心底腹誹了一下自己的貪心，明明兩個人都默契的開始疏遠對方，陸行風怎麼會去。
縫過針后陸行風真和他說的一樣鑽進了手術室，直到他們出醫院都沒再見到他。
宋馳哼著小曲手指滴溜轉悠陸行風的車鑰匙，喜滋滋的和林諾介紹他要帶他去的地方。
「宋馳，」林諾站在醫院的台階上停住腳步：「昨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哼著歌的人卡殼般停止了哼唱，宋馳緩慢地轉過身臉上露出一個再勉強不過的苦笑：「諾諾，昨天是我太心急了，我其實也不一定非要……」
「我一面對你就嘴笨，說多錯多。」宋馳結巴道：「我們就和以前一樣還做朋友好不好，你就當我來你這玩，行不行？」
他哀求的神態不慘半點虛假，眼底的情真意切落進林諾眼裡刺得他一顆心生疼，這個眼神太像從前他看向陸行風時的模樣了，總是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他半分。
「宋馳，我不能給你希望……」他輕聲道：「我不想你浪費了時間后一無所獲。」
不同剛才的卑微，宋馳變得堅定又直接：「你怎麼知道會一無所獲呢？」
「我可以等，」他目光灼灼：「多久我都等。」
多久都等？
可如果時間是衡量能不能在一起的標準，那他和陸行風九年夠久了吧。
看向那雙澄澈的眼睛，林諾滿心的不忍心，他幾乎下定決心要狠心說些絕情的話和宋馳徹底決絕才好。
「最後一次，」宋馳雙手合十做出一個拜託的動作：「下午陪我去一個地方，就當是為這份感情畫一個句號，好不好？」
宋馳眼神閃爍，林諾拒絕他是在他的預料之中，不管怎樣一步步來吧，這個人向來心軟，多磨幾次總能一點點攻陷他。
果然，他再一次看到林諾妥協地點了點頭。
宋馳長長鬆了口氣，生怕林諾反悔似的趕緊拉著他上了車。
宋馳要帶林諾去的地方據他說從市區驅車過去也得一個半小時，因為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宋馳先帶著林諾去吃了個午飯又拉著他去逛了會品牌店，非要給林諾買幾個他喜歡的東西都被林諾推脫了后兩個人才走出商業街往宋馳說的那個地方趕去。
越往城市邊緣開空氣越清新，早上的傷口在陸行風的包紮下居然絲毫痛感都沒有了，現在被秋風拂面又午時剛過，林諾忍不住困意襲來半闔著眼睛昏昏欲睡。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們停在一艘燈火通明擱淺在岸邊的游輪邊，游輪背後是一片海，海面一輪沉沉下墜的夕陽揮灑著餘暉映照得海面染上一層暖黃，搖曳的波浪將柔光捲入深藍的海水，夕陽細碎成波光散在眼底。
「這是……」
宋馳眼底滿是溫柔：「好看嗎？」
林諾發自內心的感慨：「好看。」
在A市這麼久，第一次知道A市有這麼一個空曠的觸礁，遠離港口遠離人煙，彷彿與世隔絕美麗又浪漫。
游輪此時發出一陣嗚鳴，從上自下降下一個扶梯，一排穿著打扮得體的工作人員自游輪上緩緩走下來：「請問宋先生可以起航了嗎？」
「起航？」林諾下意識道：「我明天還要上班。」
「不用擔心，」著一身燕尾服的管家笑著道：「只是繞A市一圈，帶您瀏覽A市的夜景，整段旅程約莫三小時。」
林諾知道宋馳為了這次驚喜一定準備了很久，不好意思佛了他的興緻只好上了游輪。
菜色都是按照他喜歡的上，每一盤都精緻可人看得人食指大動，宋馳優雅地為他斟酒，一言一行的確不像昨日那樣心急，沉著穩重的和從前判若兩人。
林諾從來沒有見過宋馳這樣，宋馳比他小几歲，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年輕氣盛到有些衝動的模樣，就連表達喜歡時也只會手足無措的直接宣誓自己的心意。
但此刻的宋馳就彷彿看透了他不再是年少需要衝動愛情的成年人般，居然也學會了溫柔優雅地如何用成熟的方式虜獲一個人的心。
林諾這才想起，他到底也是商場上拼搏的天之驕子，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些不過是他太喜歡他了。
他不禁對宋馳升起幾分愧疚和心疼，宋馳會是個好情人，無論是誰被他這樣追求都不會不動心吧。
他如果也能對他動心就好了。
用餐進行到一半，宋馳正準備說幾個笑話調節下氣氛，放在一邊的手機卻不停震動起來，宋馳臉色尷尬地笑了笑，心裡大罵自己怎麼忘記開靜音，低頭一看來電話的是陸行風。
他一下子按掉電話，沒想到陸行風堅持不懈地打過來，宋馳只好拿起電話對林諾抱歉的眨了眨眼睛：「我去下衛生間。」
一到洗手間宋馳就忍不住吼：「打這麼多電話，催命啊！」
「哦，」陸行風在電話那邊懶洋洋的掏了掏耳朵：「我就是想告訴你，今天早點回來，明天我還要上班。」
「不回了，」宋馳沒好氣的道：「他今天生日，我驚喜還沒送過去呢。」
「生日？」陸行風停頓了片刻：「林諾？」
「對，還能有誰，」宋馳語氣緩和許多：「行了你下班沒？兄弟我不打擾你睡覺，要是晚了我就找個酒店住了，你下班就趕緊回去睡你的覺去。」
「我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電話那邊陸行風卻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低喃了一句，隨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宋馳也不惱，他抬眼看了眼窗外，游輪已經行駛到燈火闌珊的市區，隔岸閃爍的燈火映得海面也是一片搖晃的光芒，他看了眼時間剛好於是走向後廚：「您好，一會蛋糕可以上了，等他許願的時候，燈全部關掉，同時放煙花麻煩了。」
林諾坐在位置上等了會不見宋馳回來看了一眼手機，信息里跳出幾個白天的消息，全是隊里的人關心的慰問，他趕緊一一回復過去，回到一半屏幕突然亮了起來，「陸行風」三個字赫然出現在屏幕間。
林諾捧著手機發獃，屏幕亮了會又暗下去，他莫名心裡鬆了口氣，結果陸行風的電話再一次打了過來。
「喂？」
「林諾？」陸行風握著電話沉默了片刻：「你在哪？」
「有什麼事嗎？」
「我有事找你。」
隔著手機隔著陸地與海面，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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