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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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林諾至今才察覺原來陸行風家客廳到玄關的距離原來有這麼長的一段路,他穿過客廳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的心跳又急促快速地重重跳動著沉下去,胸腔中堵了一口氣讓他喘息不了,他用力呼吸卻只換來短暫迅疾的幾聲咳嗽。
身後兩人的對話林諾已經不敢去聽了,他只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看到他們站在一起笑鬧的每一個畫面都能勾起他內心裡酸澀的羨慕。
天造地設的一對總是令人羨慕的,他知道站在陸行風身邊的人永遠也不可能是自己,然而當他太快的看到了其他人出現時,他才明白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封存到心底的喜歡,原來脆弱得不堪一擊,輕而易舉就暗涌成潮水幾乎將他淹沒。
「林諾。」陸行風三兩步追上他拉開門把,外面大片的陽光湧進屋裡,林諾被晃得眼前發白,有一瞬間他只能逆著光朦朧的看清陸行風的剪影,他們之間分明離得很近陽光卻將他們隔在兩個世界背道而馳。
「怎麼了?」陸行風往前走了兩步沒見林諾跟上,停下腳步轉身等他。
「沒……」林諾嘴唇抿成薄薄的一條線,毫無血色的臉上依稀可辨冷汗泠泠,他垂著眸子一隻手捂在胸口控制不住的輕輕發抖,連開口時的聲音都氣若遊絲。
陸行風連忙退回去扶住他的肩背:「胸口疼?」
「嗯,」林諾沒法強撐,他現在說話都費力,剛回答完這一句肺部洶湧的壓迫感衝擊而來,他渾身抽痛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呼吸不暢壓製得傑斯有一聲比一聲急促竟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般:「咳……好像是……咳咳……」
「別說話,」陸行風冷靜道:「氣胸發作了,現在去醫院。」
「別……」林諾握住他的手腕勉強搖了搖頭:「我……咳自己去,你陪、陪蘇……」
這下陸行風徹底鎮定不了,他抑制不住焦急朝林諾吼道:「你都這樣了我還顧得上別人?」
林諾的眼眶因為咳嗽泛出淡淡的紅色,眼底映出盈潤的水光,抬眼不解地望向陸行風,這一個動作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更強烈的疼痛感席捲而來,他終於佝僂著身子向一邊跌去,陸行風連忙摟住他將他圈進懷中替他順氣。
「怎麼了?」蘇渺聞聲而來,見到林諾跌坐在陸行風懷中大口大口喘息嚇了一跳,不等陸行風催促她率先掏出手機撥打了120。
到了醫院陸行風一路跟著急救護士往急診室跑,還沒衝進去就被同事攔住了:「陸醫生你放心吧,不是大問題。」
陸行風茫然的點頭耳朵里每個人的聲音都飄渺不解其意,林諾急促的呼吸聲在雜亂的人群間卻放大了無數倍,每一聲都清晰的傳進了他的耳朵,他的心口揪心的疼。
「我知道……」他站在急診室外喃喃自語:「我知道他會沒事。」
可是,他捨不得看他那麼疼。
「陸行風,手續我辦好了。」蘇渺急急忙忙跑過來看到的只有坐在椅子上一臉頹廢的陸行風,昔日那個高大俊朗一臉從容不迫的陸醫生此刻像是失了神一般抬頭木訥地朝她說了聲:「謝謝。」
「哇你別嚇我呀!」蘇渺臉色白了一白:「我不知道他這麼受不了刺激,我……」
「你沒有錯,」陸行風打斷她:「是我…」
是我沒想過原來他這麼在意我。
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他只能安靜的坐在急診室外的長廊外提著心等待林諾平安出來。
蘇渺緘默了一會輕聲道:「陸行風,你既然這麼在意他,不如直接告訴他吧。」
陸行風失去焦距的眼神里此刻才浮現出一絲生氣,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說,是他不會接受。」
林諾推出手術室時,陸行風直接沖了過去,不過一個多小時的小手術,他卻像是一下子憔悴了好幾歲,林諾安靜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病服是白色的膚色是蒼白的,如同冬日的森林裡最澄澈的一捧白雪,乾淨又易碎,安靜得毫無生氣。
「對不起,」他握住他的手捧到臉頰邊輕輕摩挲:「我們順其自然,我不會再逼你了。」
陸行風請了兩天假親自當護工,醫院一開始不同意,哪有在本家醫院當護工不上班的醫生,結果陸行風愣是把年假搬上了檯面,外科主任推了推眼鏡:「小陸啊,這也沒必要吧。」
陸行風是先進醫生,各項指標都評了優是院里重點栽培對象,這倒是其次,主要是陸行風的年假湊起來有十五天,陸行風直言,請不來兩天假就直接申請年假。
外科主任急的不行,兩天醫院都夠缺人的了,一下子放十五天都來不及排班。
「很有必要,」陸行風態度堅決:「我最重要的人此時此刻就在醫院裡躺著,我無心工作。」
「你!」外科主任一著急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你這說的什麼話。」
「主任,」陸行風放緩了態度:「您妻子生二胎的時候不也請了很多天假,橫豎就是我們醫院婦產科動的手術,您應該能理解我想去陪他的心情吧!」
「那能一樣嗎!」外科主任支吾道:「那是我愛人……」
陸行風聲音柔和道:「那也是我愛人。」
他的眼裡跳動著溫柔的光,專業從容的陸醫生從來都是他展示給不熟悉的外人看的,外科主任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在請假單上蓋了章:「下不為例啊!」
「下不為例!」陸行風笑嘻嘻的說了幾句恭維話美滋滋的走出辦公室。
自然是下不為例,他絕對不會再允許林諾在他的監督下還受傷了。
林諾在麻醉退散后睜開眼睛,視覺尚未恢復聽覺渾渾噩噩聽到身邊有書頁翻動的聲音,他勉力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雙再專註不過的眼睛,陸行風帶著笑意看向他:「醒了。」
林諾張了張口想說話,陸行風已經將他扶了起來遞過去一杯水,他小口咽下一些水后道:「謝謝。」聲音艱澀沙啞。
「中秋節過了嗎?」
「過了,」陸行風給他看了眼手機,凌晨一點十二分:「你的麻醉真不湊巧。」
麻醉蘇醒的時間和身體有關,陸行風是打趣著說的但心裡卻輕輕一痛,林諾的身體底子越發的差了,這樣的麻醉理論上昨天九點就該醒了。
「抱歉,」林諾猶疑的看向窗外:「蘇渺怎麼樣了?」
他擔心陸行風送他來醫院耽誤了約會,語氣里愧疚又猶豫,甚至不敢看陸行風的眼睛。
「她挺好的,」陸行風道:「除了不喜歡我。」
「啊?」林諾果然不解地看向了他。
陸行風看著他疑惑的表情,長長的眼睫宛如靜止的蝴蝶停在白皙的皮膚間,他忍不住低下頭揚起嘴角:「其實,她對你一見鍾情。」
「和我相親的人居然喜歡你,」陸行風嘆了口氣:「為了和你有交集,特地讓我把你約到我家去過中秋,結果話都沒說上幾句。」
林諾瞪大雙眼:「可是,她明明說她喜歡……」
「那是為了試探你的反應呢,」陸行風搖了搖頭:「結果你當時就衝出去了,她還欣喜了很久,以為你喜歡她。」
他湊近林諾在他耳邊輕聲道:「可我知道,你那是喜歡我。」
「你!」
林諾的臉瞬間泛起紅暈,他慌亂地移開視線不再看陸行風,淡淡的紅暈在白皙的膚色間清晰可見,如同水蜜桃尖兒的那一點嫣紅惹人憐愛,他結結巴巴想說些什麼結果話連不成句,紅暈絲毫不見漸退。
「我什麼我,我說得不對嗎?」陸行風問得理直氣壯,林諾也回答的果斷乾脆:「我不能喜歡你。」
果然他心裡是這麼想的,陸行風一瞬間僵持著接不上話,林諾還沉浸在過往的自責中,但他不能放任他繼續沉溺下去,他耐心的引導道:「你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林諾,一味的自我犧牲並不是彌補虧欠的最好方式。」陸行風握住他的手,這雙手在無數危難中沖在生死第一線,刨開過層層真相前覆蓋瓦礫也緊握過槍支和黑暗勢力作鬥爭,他的掌心本該最柔嫩的地方偏偏粗糙到連凸起的傷痕都清晰可辨。
陸行風心中驀然柔軟,這道傷又是為了救什麼人留下的,林諾不斷地救人企圖彌補當年的過錯,陸行風也不斷的救人為了再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不再無能無力。
他和林諾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同樣是愧疚,一個是為了填補過去的過失,一個已經向前看企圖救治未來的人。
陸行風希望林諾也可以向前看。
林諾偏頭看向陸行風:「那什麼是最好的方式呢?」
「珍惜他給你的命。」陸行風摩挲過他掌心的痕迹柔聲道:「試著像夏季那樣熱情的去愛這個世界、去感受這個世界,然後將你的溫柔與關愛傳遞給每一個需要的人。」
「需要的人?」林諾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會有人需要我嗎……」
「會。」陸行風肯定道:「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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