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
3.2
目光所及第一處，便是他的手。修長而有力卻不粗糙，指甲修得短而乾淨，手掌與手腕相接處皮膚有一塊薄繭——未婚，不抽煙，室內工作者，經常接觸電腦……
陳耳的腦子不緊不慢運作著，即使關於姜從的一切她根本沒必要了解。
忽然，陳耳感覺到對方投來的冷厲目光，忙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姜從以快十倍的速度從上到下審視陳耳一遍，又不以為意地移開目光。
前排駕駛汽車的宋晚晚當然不知道後排二人的暗較高低。她扶著駕駛盤，客氣地說道：「姜教授，北縣雖然小，但是好玩的景點但是不少。等這次案件結束后，我帶您遊覽遊覽，您看如何？」
宋晚晚從後視鏡里瞥了一眼靠窗的姜從，他清冷的外表讓她有些春心萌動。
「謝謝，但是不用。」姜從毫不留情地向宋晚晚澆了一盆冷水，「最多半個月我就會回北京，我很忙，沒有時間。」
言外之意就是這很浪費我時間，不感興趣。
陳耳挑了挑眉，耳邊只聽到宋晚晚失望地說道：「原來這樣啊……那好吧。」
氣氛有些尷尬，三人都不再開口，只有姜從稀稀疏疏翻動資料的聲音。
車內很快又恢復了安靜。
廢衚衕本來並無人員來往，但是自從封鎖犯罪現場后反倒引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雖然小李和其他年輕刑警嚴格維護著現場秩序，但還是時不時傳來群眾的嚷嚷聲。
陳耳百無聊賴靠在衚衕口，手指在一點一點掰著磚塊縫中的碎石。
不遠處，姜從正和宋晚晚探討著案件細節，他一手拿著屍檢照片，一手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正午的陽光灑在他原本清冷的側臉上，染上了幾分暖意。
宋晚晚仔細地聆聽著，時不時讚許的點頭。
他們不讓陳耳討論和聽到關於案情的任何消息，她也自然不會勉強。
陳耳瀟洒地拍了拍手，隨意一瞥便正巧看見姜從遠遠地望向她。
陳耳心領神會，倒是不急不忙地走過去，抬頭問道：「找我有何貴幹？」
姜從把手中的資料一併遞給宋晚晚，這才轉過頭來不冷不淡地說了句:「跟我走。」
陳耳應了聲，弔兒郎當地邁著腳步跟了上去。
這裡是鎮東最偏僻的一處，相傳是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建造。數年光陰飛逝，已經早就沒有人煙了。前些年本要拆除新建，但由於這地兒升值空間過小，再加上建築過早動工工程大，後來這事兒放著放著也就忘了。
廢衚衕主要由走廊和排屋組成，佔地面積越為20畝地。周圍並無高大的植物，透光程度不高。屋體由泥和磚塊砌成，保存程度還算完好。而窗口和門框風化嚴重，大多破爛不堪，輕輕一碰爛木便斷了。
陳耳望了望四周。這和昨晚並無什麼不同，無非是多了幾分人氣兒。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光線越來越暗，溫度也降了不少。空氣中散發著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陳耳皺眉。
她知道，他們到達第一現場了。
姜從停下腳步，微弱的燈光下襯得眸色很暗。
陳耳看向姜從凝視的地方，一處不起眼的死角。牆體有被摩擦的痕迹，牆角有新鮮的泥粒。
姜從用手沾了沾，雨後潮濕的觸覺，像是人重重從牆面向下滑落或撞見所導致。
姜從站在她面前，一張臉在光線半明半處。
他出其不意地開口道：「把昨晚你和那群人來到衚衕中的所有事都說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要忽略。」
陳耳眨了眨眼睛。
微弱的光影落在她黑色的瞳仁中，無限放大。
時間倒回至五月七日黃昏。
西邊的那抹艷陽收起最後的餘暉，逐漸消失殆盡。
浩浩蕩蕩的一撥人嬉笑著自西而來。一眼望去，年輕的哥兒互相搭著肩猜拳，幾對小情侶扭扭捏捏地走在後頭，女的大多濃妝艷抹，男的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
不久，原本靜謐的衚衕中慢慢喧鬧起來。
一撥人躲在衚衕深處打牌、喝酒、肆意大笑。玩的累了，大伙兒就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歇一歇。
後來天逐漸黑了，三三兩兩的男女互相一勾搭，便溜去不知道什麼地方快活去了。
人越來越少，很快又有幾個醉酒的胖子搭夥去撒尿。
小巷子倒是逐漸清靜了，遠處的霓虹燈隱隱約約亮了起來。
陳耳喝的爛醉，癱在一邊。眼睛半睜半閉地望著天空，暗暗的燈火印在她純凈的眼眸中，像最深的雲中脫胎出的太陽。
叢林深處不時傳來夜鶯幾聲微弱的啼叫，竹葉也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夏末的風往往吹得人渾身清涼。
再後來，她眼一閉，倒頭睡了。
「至於我所看到的一切，在你上次審我的時候我就吐乾淨了。」陳耳輕笑一聲，語氣有些自嘲，「再後來不就被你們抓了唄，人還沒清醒呢，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嫌疑犯。你說我倒不倒霉？」
姜從當然不會跟她搭腔，他凝視著遠處的地面，靜靜地思考方才陳耳說的話。
陳耳似笑非笑，猜不出他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你們是怎麼尋到這裡的？」半晌，他才開口。
「哦，是這麼回事兒。是強子，強子說這城破巷口人少偏僻，老師哪怕翻了天找不著我們。我想想他說的也對，這不就也跟著去了嘛。」陳耳答道。
「死者盛清秋是不是你們這夥人里的？」
「我哪裡知道？」陳耳連忙擺了擺手，做出一副是不關已的模樣，「新來的我不熟，人多認不清。這樣，回頭我找強子問問去，強子他記性好，等有消息了再給你們帶個話。」
姜從沒吭聲。
黑漆漆的衚衕中靜悄悄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依舊揮之不去。陳耳覺得刺鼻，皺了皺眉頭。
陳耳回過神時不禁一愣，姜從不知是何時走到她面前，自己居然半分也察覺不到。
她心裡不禁念叨，果然是個變態，走路都不帶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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