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13.6
姜從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指著牆上的「He」字，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這是誰寫的？我記得你是右手寫字的。」
陳耳將襯衫的袖口解開，手腕內側，是一道已經癒合，但仍留下明顯疤痕的傷口。
「我的手前兩年因為意外受傷，所以留下了這道傷疤，因為受傷的位置剛好在筋那裡，平時用右手寫字，連著筋的地方就會疼。」
陳耳的敘述清楚，邏輯分明，姜從沒有從陳耳身上看出有撒謊的跡象。
右手確實寫過字，所以中指會有一層薄薄的老繭。
但受傷后，由於不便，就改換了左手寫字。
姜從理解了陳耳並沒有說出口的隱含的意思。
這樣想的話，倒也說得通。
「那好端端的，為什麼會刻一個he字在牆壁上面呢？」姜從轉移了關注的焦點。
陳耳見姜從總算不再追問她用左手寫字的事，剛鬆了一口氣，又聽到姜從問關於那個「He」字的事情。
腦海中，思緒飛快地運轉，思考著應對之策。
為了避免引起姜從的懷疑，陳耳故意作出一副不勝嬌羞的嬌俏模樣，以此來暫時迷惑他。
姜從也不催促陳耳立刻作出解釋，他轉身，在床邊坐下，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等待著陳耳的答案。
陳耳的耳根爬上可疑的紅，眼眸中盛滿了亮晶晶的光芒，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嘴角的弧度，也是止不住地上揚。
姜從一愣，這是…暗戀的特徵現象？
陳耳知曉姜從一旦看到人，就會下意識地分析其動作行為。
這已經習慣成自然。
所以她抓住暗戀人格的表現傾向，來誤導姜從的第一反應，從而使他在潛意識裡，相信她接下來所說的話。
陳耳清了清嗓子，猶猶豫豫地開口，「其實…為什麼，就是我之前暗戀過一個男生，你也知道的嘛，小女生就喜歡在紙上寫心上人的名字。」
姜從的眼角微不可見地抽了幾抽，「繼續說。」
陳耳的臉更紅，雙手不停地揉搓，貝齒輕咬著下唇，「我…我那時候因為太過喜歡他，而且當時處於中二的叛逆期，所以才萌生了在牆上刻下他名字的想法。」
「那為什麼只刻一個he字。」姜從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玻璃杯中的溫水已經見了底。
陳耳眼疾手快地拿過杯子，轉身，朝著廚房走去。
等到她回來時，又是端著滿滿一杯溫水。
遞給姜從，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你也知道，我右手受傷了，那時候剛開始用左手寫字，自然是有很多不習慣，很是吃力，所以為了省時省力，就只寫了一個he。」
這番解釋下來，姜從也相信了陳耳所說的話，不免有些感嘆，或許是他多想了。
眼前的少女再怎麼早熟，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城府呢？
陳耳走到窗前，窗外的雨聲漸歇，已然是不下了。
「雨停了，你可以回家了哦。」陳耳趴在窗台上，歪過頭，對著姜從下達逐客令。
姜從從床上站起，沒有多作停留，抬腳朝著門口走去。
「對了。」姜從突然在玄關處停下。
陳耳的心再次下意識地提起，面上不顯，只「嗯」了一聲。
「早點睡，明天上課不要遲到。」姜從打開門，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陳耳目送著姜從的遠去，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關上門。
陳耳的心防卸下，靠著門，無力地滑落，跌坐在地。
像是被丟棄的布娃娃一般，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其中。
「姐姐，我好累啊。」陳耳的低語聲，在空無一人的房子內迴響。
曾經，陳耳也有著一個看似圓滿的家庭。
雖然母親因為生下她，而難產去世，父親認為是她害死了母親。
愛人的離世，給陳耳的父親帶來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他開始每天酗酒，喝得爛醉如泥。
而喝醉了父親，更可怕。
他像是一個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一般，肆意打罵陳耳，以此來宣洩內心的怒火。
陳耳對於父親的責罵都選擇了默默忍受，因為她不想，那最後一點的慰藉也離她而去。
陳耳是孤獨的。
原本，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姐姐可以依靠，可以傾訴內心的痛苦。
可是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
孑然一身地遊盪於這世上。
都說幸與不幸，皆有盡頭。
可陳耳卻覺得，她多半是沒有資格，再去像平常人一樣，擁有簡單的幸福了。
姜從離開陳耳的家，因為剛剛下過雨，空氣中瀰漫著的是泥土的芬芳。
涼意襲來，使得姜從的頭腦更為清明。
或許在別人眼中，陳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
打架，抽煙，逃課，喝酒。
這些不良少女的標配，她幾乎都有。
可在姜從心裡，他從來都不認為，陳耳真如她表現出來那般。
這只是一種保護色罷了。
正如他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嚇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狂蜂浪蝶。
父母也曾明裡暗裡地催過好幾次，暗示他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
姜從也配合著相了幾次親，女方一見到姜從，都頗為滿意，眼中寫滿了對姜從的痴迷。
那裡面，包含著很多功利性的東西。
有對他皮囊的感嘆，也有對於他目前所擁有的成就的滿意。
好似婚姻，就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和利益最大化的結合體。
漸漸地，姜從越來越覺得很是乏味。
每一次，都是匆匆地吃過飯後，便是禮貌性地拒絕，表示對方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參加各種各樣的研究會，參與各種疑難案件的偵破。
姜從見過人世太多的黑暗與險惡，他原本以為，這個世上不會有純粹的人。
直到他遇到了陳耳。
少女清澈的眼眸，牢牢地吸引了他的心神。
那裡面不摻有任何雜質，即便是上次，她出言邀請自己時，眼眸中也是坦坦蕩蕩。
這讓姜從覺得，陳耳真正看到的，是他這個人，不是被光環籠罩著的姜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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