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搬回一籌
57.25
走了大半天的路,一直到黃昏時分,眾人才趕上最後一趟船。
一艘船大約能容得下二三十人,上船的無論大小老少都需交付同等的銀子才能上船。
考生們不願耽擱時間,即便價格比平常貴上一些,也都會乖乖的給銀子,每次這種時候,就是船夫們最掙錢的日子。
平常到了中午就沒個船影的碼頭,到了今天黃昏前都會一直有。
上了船,考生們便回到各自的屋子開始溫習看書,一刻也不敢懈怠,畢竟這會鬆懈一會的功夫,再等下次又是許久,白白浪費光陰。
讀書人最講究光陰這一說法,沐小染自然也懂,所以她對什麼讀書人大多迂腐一類的看法是不大讚同的。
船房內,牆壁上的油燈芯發著昏暗的光,沐小染擔心會影響方乾看書,就去花了銀子從船夫那多要了一隻蠟燭過來,點上后,房內的光線這才敞亮了起來。
她將臨走前言覓親手縫製的護肘給方乾戴上,囑咐道:「別總是坐在這看書,傷眼還傷你這胳膊肘,看半個時辰就出去走走。」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方乾尊敬的回著,他對自家母親的無微不至自是沒話說。
沐小染見他應的乾脆,就知道多說無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充其量也就只能在旁邊提醒一句。
出了船房,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陣敞亮。
有不少考生因為蠟燭太貴而跑到甲板上蹭光的,也有嫌甲板上太吵寧願花錢買蠟燭的,總之所有的考生基本上都窩在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中緊張的溫書。
沐小染眸光一轉,正好看到嬴曄朝著坐在船頭的怡兒走去。
許是受了旁人的影響,向來沾書就困的怡兒竟也看起了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小丫頭字正腔圓的低聲讀著那工整的毛筆字,眼角的餘光就瞧見一抹黑影。
她本能的一把將書合上,防備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過來幹什麼?該不會是想把我的書也搶去吧!」
聞言,年齡稍大幾歲的嬴曄樂呵的笑出了聲,伸出手指輕彈了下她的小腦門。
「你想什麼呢?三字經我都倒背如流了,搶你書做什麼。」
「真的?」
她頂多就能背一半,倒背如流那得多厲害……
怡兒的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些許佩服,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背完,裡面有好多生字她都不識得。
瞧見她眼中的嚮往,嬴曄便接過她手中的三字經道:「當然,我還可以教你一個速成的法子將他們全都背下來。」
不等小丫頭露出滿心歡喜,嬴曄又道:「反正我也想有個妹妹,你乾脆就暫時當我的妹妹怎麼樣?」
這小丫頭一心防他,還是直接認個名義上的親戚關係來的快。
怡兒重重點了點頭,她高興的都要等不及趕快把這本三字經背下,也好追上那童試榜首的哥哥。
兩人挨坐在一起,嬴曄時不時的指著書上的某個字給怡兒細細講解著意思,模樣看上去但是比她這個做娘的還要負責認真。
約莫到了戌時中段,船房最上一層開始熱鬧起來,幾乎所有的考生們都相聚在一起,開始做著流水詩。
顧名思義,就是后一個人要接前一個人的酒水,並且賦詩一首,不管前者做出的是七言絕句還是押韻的詩詞,後者都必須做出一首堪比更加優秀的詩。
向來好學的乾兒自然也沒放過這樣一個鍛煉的好機會。
沐小染在一旁聽著,她前世好歹也是個學霸,但她對作詩什麼的還真不感興趣。
要不是有方乾在,她才不樂意坐在這被催眠。
考生用筷子有節奏的敲著碗,每傳到下一人那裡,便要臨場作出一首詩來。不光考驗他們的學識見識,還能體現出各自的風情。
「該你了,小兄弟。」
沐小染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輪到上場的方乾身上,托腮觀望著。
方乾年紀小,其他考生們對他自是抱著幾分懷疑,眼下見他有些緊張,不由出聲打趣了幾句。
這下可好,方乾更加緊張了,一時半會,只憋出了七言絕句前兩句,后兩句硬是沒說出口,就被眾人笑話了起來。
「小兄弟,就你這還去鄉試呢?別到時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其辱!」
「就是,看你這樣子,怎麼找也得多看個十年八載才行,莫要急功近利咯。」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起來,方乾臉色憋的通紅,想發作,卻又無法下口,畢竟這是他本身的原因,怨不得誰。
打趣跟嘲弄聲混合在一塊,沐小染聽的直皺眉。
她輕拍了下桌面,清了清嗓子道:「不就是作詩么,來吧!只要是你們能說的出來的對子或者上句詩,我都能做出下一句來。」
「怎麼,不信?」
沐小染眉尾微揚,就算做不出來,從古至今哪個文人的詩詞歌賦她沒背過?就是小學一年級背下的靜夜思!她也都記得熟透了。
「你一個姑娘家湊什麼熱鬧,趕緊回去洗洗睡下吧。」
「女子無才便是德,況且我還真沒看過有幾個姑娘能作詩作的好的。」
面對眾人的質疑,沐小染挑唇一笑,張口就背下了出師表,十分熟練,且一字不落。
眾人一愣,接著就有人道:「背個出師表而已,又不是自己寫的。」
沐小染毫不介意的環視周邊的風景一眼,繼續道:「今有文人好幾位,張口就是古人云,若說腹中有筆墨?嘲弄他人卻在行。」
話音一落,長桌上的氛圍頓時寂靜下來,可謂是鴉雀無聲。
看似簡單粗糙的幾句,不單押韻而且還順道把他們這些人都給貶損了一番,有些臉皮薄的更是直接紅了臉。
「獻醜了。」沐小染絲毫不理會眾人的突然噤聲,只當方才是隨意作了一首詩。
氛圍靜默了好一會,才有人出聲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
「我是方乾的娘親,各位考生有禮了。」沐小染神態舉止皆大方,身上又總是流露出一股自信,莫名的吸引人。
站在甲板上正與船夫說話的方靖都不自覺的被她給完全吸引住,一時間就連船夫叫了他好幾聲也都沒有聽見。
眾考生聞言紛紛露出詫異來,這樣看上去年輕貌美的女子,竟然是一個十多歲小少年的母親?實在是太讓人驚訝。
見狀,從方才起就陷入沐小染氣場跟才華之中的嬴曄忽然起身捧場道:「方乾的母親都能有如此才華橫溢,想必他也不會差。剛才那兩句詩的開頭作的極好,定然是緊張作祟。」
說呀,他又輕拍了下方乾的肩膀,笑的溫和,「都讓你不要太緊張了,這下可好,差點鬧出了個笑話。」
嬴曄的話即給了其他考生們一個台階下,又順著沐小染的意思解開了方乾的窘迫,一舉兩得的做法。
沐小染不禁對嬴曄高看一眼,這個小公子年紀沒多大,閱歷看上去倒是不比旁人少。
這時,忽然又有一人起身調笑道:「既然這位小娘子這麼會作詩,那不如跟我們一起坐在這裡喝酒吟詩作對可好?總比悶在屋裡縫縫補補的好,你們說是不是啊!」
話落,卻有不少人附和。
說話的考生言語輕佻中又帶著天然對女子的蔑視,神態更是不用說,借著幾杯酒水下肚,滿心的下流想法就都寫在了臉上,平時定然也沒少去煙花柳巷之地。
別說是故意為難的請求,就是這些人正兒八經的邀請她作詩,她也會直接拒絕。
總歸大家以後都是要進一家考院考試,沐小染也不好直接跟他們鬧翻,剛才那幾句言簡意賅的草頭詩已經算是給他們一個警醒了。
她淺淺笑了下,不輕不重道:「剛才我本就打擾了大家的雅興,並非有意要跟大家斗詩,天色已晚,我還要回去找我夫君,不然他一會怕是會著急過來找我。」
沐小染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嬴曄接過話道:「嬸嬸的夫君我見過,那武功跟身手可不是蓋的!改天有機會要是能教我個一招半式的,我也就能防身了。」
聞言,方才還出言輕佻的考生立馬臉色一變,默默的閉上了嘴。
他們這些文人只會嘴上酸幾句,要真打起來,哪裡能有別人的拳頭硬。
從船頂回去,沐小染便準備讓方乾早點歇息,船隻明天一早就會抵達州府,還要儘早準備其他事情,只能早早歇下補充精力。
嬴曄一路跟在母子二人身後回房,見沐小染忽然停下身回頭看他,他便揚唇一笑,模樣頗帶幾分討好。
「嬸嬸教我作詩可好?」他開門見山的道。
「教你作詩?」接話的人是方乾,別說教他一個外人了,就是他這個整日相處的兒子,也都不知道原來自家母親還有這樣的本事。
「對啊,以後咱們也以兄弟相稱如何?」不等對方回答,嬴曄又繼續道,「不打不相識,咱們這下也算結交了,以後若是你們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我,能幫的我定然都會幫。」
說出這些話后,嬴曄又出奇的沒再繼續讓沐小染教他作詩之類的話,轉身便回了自己的船房,好似剛才那個請求他從未說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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