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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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周學就告知宋齊一個噩耗。
這天鋪子才剛開門，周學就急匆匆的跑來鋪子，拉著宋齊就要往外走，還是沐小染把他攔下詢問原因。
沒有反應過來的宋齊依舊一副懵然的樣子，只是下意識的反抗。
「我今天得回鎮子一趟，娘她病重，我怕......」話音到這便斷了下去，後面的話周學根本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他緊接著看向宋齊，目光中帶著些許懇求的意味，「我希望你能跟我一塊回去，哪怕是完成娘的心愿也好。」
聞言，沐小染心內也是多了幾分擔憂。
她知道宋齊對那個滿是陌生的周家有些排斥，所以才寧願一人在外面，但眼下發生的這種事無異於在逼著她去面對。
「你先出去，我單獨跟她聊一會。」沐小染對著周學輕聲說道。
周學來回看了眼二人，雖有些疑慮，卻還是順從的轉身走出了鋪子。
「沐姐姐，我...」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件事。
沐小染溫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但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總有一天你都要去面對，就這樣躲著倒不如迎面直上來的痛快，況且...我看周學的樣子真的是很急切，如果你不跟著回去看上最後一眼，只怕以後會後悔。」
「可是我一點都不記得她的樣子，對家裡所有人都陌生的很。」本以為還能給她點時間去好好的緩衝一下，卻沒想到首次重逢就要離別。
只要她想到這點，心裡就更加的排斥了起來。
「我知道，所以你才更要邁出這一步。」
門外的周學滿心焦急，二人在裡面度過的每一刻對他來說都是漫長的等待，就算他能等的了，家裡病重的娘也等不了。
這次之所以他會用這般強硬的態度帶宋齊回去，不光是為了完成母親心內一直以來的願望，更是為了她著想。
經歷過一次養母去世的痛苦，要是這次連親生母親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只怕等日後慢慢老去了，也都會時常想起今天所做的決定。
就在周學焦灼的來回走動的時候，倆人的身影終於從鋪子里走了出來。
沐小染塞給宋齊一些銀票，仔細囑咐道：「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鋪子這裡由福叔幫忙，你們就放心去吧。」
周學聞言，不由感激的對著沐小染點頭道了聲謝，也不敢說太多的話去耽誤時間，拉著宋齊的胳膊就往碼頭趕去。
「爺爺，那這衣裳怎麼辦？是李千金要的。」
小栓子抱著疊整齊的衣裳，問向自家爺爺。
不等福有權回答，沐小染便道：「我去送，給我就成。」
「這種跑腿的小事交給小栓子就成，姑娘你還要趕製衣裳，這宋丫頭一走，還真別說就忙了許多。」福有權回身又道，「你對這裡的地形熟悉，你去送，跑的快些，小心別把衣裳弄髒了。」
「哎，好！」小栓子精神的應了聲，大步就朝著門外跑了去。
沐小染也沒攔著，後院一堆活等著她做，的確要拎清楚什麼才是首要大事。
兩個綉娘正在不停的忙活著，身旁堆了高高的一摞碎布料，大多都是縫製衣裳剪下來不用的邊角料，只能當廢棄物給扔了。
一直看到那堆的老高的邊角料，沐小染才真正意識到鋪子最近一段時間有多忙，兩個綉娘每天手不停的趕工已然非常累，看來她還需要多招幾個幫手才是。
三人開始趕工，沐小染正專心的穿著針，隔著門板就聽到福有權似乎是在訓斥小栓子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她直接走了出去，又道，「衣裳弄丟了？」
「不是。」福有權幫著回道。
「那福叔為何突然罵起他來了。」
福有權微微一頓，隨即壓低聲音道：「是這孩子剛才在外面帶回來了一個乞丐，要是換做以前也就算了，現在這不是給姑娘你添麻煩么？」
小栓子趕緊解釋：「我一會就帶他走！我去送衣裳的時候看到他因為一個饅頭被人打，這才一時沒忍住。」
當初他們也是因為好幾天沒能吃上一頓熱乎的飽飯，忍不住去偷了一個包子，被包子老闆連同著幾個夥計追著打，也是他們幸運，遇到了沐小染。
「原來如此。」沐小染能夠理解，從錢袋裡掏出幾兩碎銀，「你拿著，帶他去吃些好吃的，然後剩下的銀子便給他留著。」
小栓子高興的接過銀子：「沐姐姐你人真好！我這就帶他去吃頓飽的！」
見狀，福有權不禁無奈的搖頭嘆息：「姑娘你心地太好了，這京城中不說有多少乞丐吧，就單單隻是你這樣逢人就救濟的善性，只怕以後會吃虧。」
在生意場上多年，他這雙老眼看的太多了。
沐小染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下：「要不是我心善，那可真就錯過福叔你這麼一位得力幫手了。」
沒想到話鋒會轉到自己頭上，福有權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一般的笑了笑。
說的也是，他們當初不也是因為沐小染的出手相助，才能有今天的安穩嗎？
去前堂沒待多久，小栓子便又跑了回來，身後還跟著個少年模樣的男孩。
少年的頭髮有些亂，臉上也有些灰，但還是不難看出他清秀的五官，只是眼神有些怯懦罷了。
「剛才我要帶他去吃飯，他非要過來給沐姐姐你道謝，我乾脆就把他領過來了。」小栓子雖未介紹少年的身份，所有的信息卻都從他口中傳達了出來。
見到沐小染的那一刻，鄭祁就有些愣住了，他本來以為會是一個跟其他鋪子掌柜的一樣的人，有著狡詐的眼神，滾圓的肚子，渾身上下都是油膩的中年胖子，不曾想過對方竟出奇的好看。
比他在街道上看過的所有千金小姐都要好看。
小栓子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鄭祁：「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道謝。」
剛才還央求他一定要帶他過來道謝，現在自己卻愣著不說話，餓傻了不成。
反應過來后，鄭祁連忙拱手俯身行了個大禮，帶著少年獨特的嗓音高聲道：「多、多謝！多謝仙女姐姐！」
一緊張，還不禁結巴了起來。
話落，在場幾人不免笑出了聲，
沐小染上下打量了幾眼少年，乾脆說道：「我看你應該也能做些活，要是平時有空，便過來給我幫忙，我會付你銀子的。」
鄭祁立馬面露欣喜，又是連連道了好幾聲謝：「我一定會更加勤快的！」
「對了，我瞧你這樣也不像是那些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眼前的鄭祁看起來就會讓人以為是乞丐，但若是真的跟外面那些蓬頭垢面的乞丐比，他這頂多算是落魄，好歹皮膚也能看出來比其他人要好上的許多。
聽到這，鄭祁嘆氣道：「其實我以前的確不是這樣的，只是因為兩年前鎮里的莊稼因為乾旱都不長了，一直延續到現在也都是如此，大傢伙都沒有銀子買糧食，所以才會越來越多的人死去，但凡富裕一點的人家，也都早早的搬走了。」
「朝廷不管？」沐小染出聲問道。
說起這個，鄭祁更是愁的沒有辦法。
「京城周邊好幾個鎮子，光是人口就不知道有多少，一開始朝廷還會開倉救濟，但乾旱持續的時間太長，就是朝廷也沒有了主意，最後就只能任由我們生死了。」
「好，以後你就來鋪子幫忙，我會交給你一些跑腿之類的活，按次數給你算銀子，你先跟小栓子去吃個飽飯。」
待二人走後，福有權欲言又止的看了沐小染，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沐小染瞭然一笑：「我知道福叔你想說什麼，我雖幫不了太多的人，但只要有一個讓我遇見了，能幫我都會儘力去幫。」
「姑娘有這份心的確是好事，以後想必也能遇到許多貴人相助。」福有權笑著稱讚了句，而後便去前堂忙活了起來。
跟著綉娘們一起忙活了會，沐小染便去雅蘭閣送了衣裳。
他們現在的首要客人就是雅蘭閣的那群姑娘們，量也屬那邊的最大，幾乎每隔幾天她都要過去送一趟。
小栓子還小，總不能讓他一個孩子去青樓。
白日的雅蘭閣格外清閑，沐小染輕車熟路的走到桌旁坐下，沒過一會，不少姑娘便都高興的扭著腰肢下樓來。
「哎呀，怎麼還沒有我要的衣裳呢，小染你這可就不厚道了，我的衣裳都五六天了。」
沐小染淺笑著解釋：「你的那件正做著呢，有些費工夫，所以得仔細一些，要是這會我拿來了件你不大滿意的，你的心情豈不是更壞？」
「說的倒也是。」這麼一聽，她的心情果然就好了許多。
話音剛落，便又有一人抱怨道：「兩件都是小荷姐的，你可不能見她是咱們這裡的紅人，就格外關照她吧。」
「就是啊。」
沐小染本還想著出聲開幾句玩笑，回頭就看見說話的兩個姑娘臉色並不怎麼好，似是對小荷抱有很大成見的樣。
索性，二人只是不滿的嘟囔了幾句，拿起自己的衣裳就上了樓。
站在樓梯口看完全過程的小荷只是警告般的瞪了眼二人，也沒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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