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47.25
南湖公園的調查並沒有繼續下去，陰間內網上的內容也不多，沒有什麼能和南湖公園搭上的案件，也就只能這麼放下了。
蘇陌周三在家裡翻了一天的網站，也沒翻出什麼結果，周四早上又要去上課了。
一開始聽陳驍說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等自己真的開始上課了之後，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了，也終於明白那種不想起早上課的感情了。
周四早上蘇陌起來的時候還迷迷糊糊的，頂著一小撮呆毛，把陳驍給看呆了。
蘇陌眼睛還沒睜開，聲音含糊著，問他早安，陳驍僵硬了半天才結巴出一句早安，然後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
蘇陌被他關門的聲音徹底驚醒了，和木板門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靠在衛生間門上的陳驍摸了摸自己的臉，嫌棄的「嘖」了自己一聲，什麼沒見過，見個人起床怎麼就能激動成這個樣子。
他也清楚自己的心裡悄悄發生的變化，有些東西酸酸澀澀的，就存在在哪裡，不容忽視。
蘇陌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去了學校。
電影學院永遠都熙熙攘攘的，年輕漂亮的學生們充滿著朝氣，因為專業的特殊性，大家都打扮的光鮮靚麗的，就算是再早課也不能讓他們素顏出鏡，當然公共課除外，口罩可解決。
蘇陌長得嫩，在學校里也不顯得突兀，他今天沒有遇到墨冬寒，教室里的人對他的出現也沒什麼意外的。
他就坐在整個教室中間的位置，不前不後，正好上次來學校的時候惹了汪老師生氣，他坐的稍微往前一點，也能討老師的喜歡，至於太往前那太故意了，反而不好。
汪老師拿著課本進門，先是習慣性的掃了一眼教室，一眼就叨住了那個上次和墨冬寒說話的學生，不過今天墨冬寒沒來，汪老師也只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被蘇陌報以一個友好的微笑。
嚴厲的老師看著這樣乖巧的學生，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這一堂課蘇陌倒是上的挺舒服，大概是因為汪老師認識他，就老愛點他的名，但看他聽課認真，比那些偷偷在下面吃早餐的學生乖多了，還多提點了他幾句，看的出來汪老師還挺喜歡他。
蘇陌心裡有點小驕傲，就這麼順順噹噹的上完了課，還被鄰座的小姑娘硬塞了一杯奶茶。
他收拾好東西下課，剛一出教師門就被一個姑娘給堵住了。
安喬掃了一眼他手中的奶茶，暗忖自己的準備不周，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倒是蘇陌先開口說話：「有什麼事兒么？這裡是門口，不好一直堵著。」
她就站在門外，看見他出來了才蹦出來堵著他，後面還有沒出門的學生，看了一眼這場景就推推搡搡的去走後門出教室了。
蘇陌覺得一直堵在實在是尷尬，更何況看安喬這個樣子，一看就是特意在這裡等他的。
他跟安喬只有一面之緣，實在是想不通她為何要特意在這裡等著自己。
如果是來找墨冬寒的也更不應該，今天墨冬寒沒有這節課，何必來找自己呢。
安喬的目的達到了，就隨便找了個借口：「蘇學長早上好，我在這裡等同學，沒想到正好碰上蘇學長。」
小姑娘穿了一身漂亮的紗質連衣裙，又是校花，確實是很奪人眼球，她手裡提了個小紙袋子里，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蘇陌自然不會被她這種理由就騙過去，他好歹活了那麼多年，不至於被一個小姑娘如此蹩腳的借口騙到，他笑了一下，便打算要走，看看這和小姑娘到底想做什麼：「那我先走了。」
聽蘇陌要走，安喬伸手攔了一下，臉上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把握有度的把手裡拎了半天的小紙袋遞給蘇陌：「上次的事情，真是謝謝學長了，要不是學長我肯定就丟人了。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但是不知道你是哪個系的，也打聽不到，想著學長上次好像是去上汪老師的課，就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碰上學長了。」
「這點小禮物，希望學長能收下，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下蘇陌也就明白了，沒收她的禮物，只是把小姑娘的手按了下去：「這又沒什麼的，舉手之勞而已。」
安喬聽了連忙搖搖頭，怎麼說都要蘇陌收下那份禮物：「不行的，這怎麼好意思，我和學長素未謀面，第二次相見學長就幫了我，一定要感謝一下的。」
蘇陌推脫了幾番，安喬還是堅持咬他收下禮物，他也只好收下了。
紙袋子不重，估計裡面應該是一些餅乾巧克力之類的東西，也不算貴重，蘇陌便也不再堅持推脫。
「這件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安喬看蘇陌收了禮物，當下非常欣喜：「我聽說學長不是我們學校的？是過來聽課的嘛？」
蘇陌點點頭，帶著安喬稍微往旁邊讓了一讓，在這兒實在是堵著：「嗯。」
「那倒是，汪老師的課確實是很有名，不過我現在還選不了他的課。還不知道學長叫什麼呢？只聽見墨學長叫您蘇哥，那我也可以叫蘇學長么？」安喬不愧是校花，聲音都拿捏的剛剛好，可惜碰上了蘇陌。
他在什麼人沒看過，多少將內心剖開來的惡鬼比安喬所表達出來的要露骨多了，安喬還是年輕，儘管她表現的很好，但蘇陌依然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刻意。
可是，為什麼？
大概是職業病作祟，再加上最近南湖的事兒他查不出個因果來，自然而然的就會覺得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蹊蹺。
蘇陌的眼神暗了暗也只是給安喬留下了兩個字：「隨便。」
安喬看得出來，蘇陌不太想繼續和她對話下去，她也知道點到而至：「那我先不打擾蘇學長了，我還有課，就先走了。」
她轉身走了，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來指了指蘇陌手中的紙袋子，用口型對他說：「記得吃。」
蘇陌只當是女孩子發瘋，拎著紙袋子回了家，到了門口陳驍瞄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那是什麼？」
「上次去的時候不是幫了那個學妹，非要跟我道謝。」蘇陌上次跟他提過墨冬寒那個事情，陳驍想了想，也大概對這件事還有印象。
「為什麼給你送東西，她應該是喜歡墨冬寒吧。」不知為什麼，陳驍覺得有些吃味。
「誰知道呢。」蘇陌聳聳肩，過來看陳驍看的東西。
陳驍早上沒事，還是在翻南湖公園相關的消息。
什麼都找不到，卻因為找不到顯得更加詭異起來，這種被人掩蓋的越好，越顯得表面的平靜是那麼的不真實。
「查出什麼東西來了么？」蘇陌走過來，翻他桌子上攤的東西。
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文件，陳驍派了些人出去問話，東一撇西一瞥的還在整理：「從文件上看不出什麼異常，刀姐能確認和南湖有關么？我感覺沒什麼啊，我還派了些人又去南湖問了問，得到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有，而且也沒有像那天的大媽們吞吞吐吐的的樣子。」
「這就奇怪了，難道只有那些大媽才知道？還是因為被我們發現了，而被封了口？」
蘇陌的懷疑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因為之前的那根頭髮，很明顯是有人知道了他們在查和南湖有關的事情，一方面引導他們進了黑網，又一方面在現實中根本就差不到什麼東西，實在是讓人很疑惑。
「還有這樣的能力？改變人的記憶什麼的？」
「障眼法，畢竟這些記憶在他們的生活中也不算特別重要的東西，很容易就屏蔽掉了。」人的記憶都有限的，像這種套聽途說的消息，一般都是聽兩天就忘了。
現在是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就算有什麼鬼怪的消息，也不會被人當回事兒記太久，大媽們年紀大，經歷過的迷信的東西比較多，自然記的就比較清晰，如果去問年輕人，反而不如他今天早上刷的早間新聞重要。
「那……你會不會也有忘記的事情?」陳驍不知道怎麼的就蹦出了這麼個問題來，問完后才覺得自己說的實在是有問題。
蘇陌是從下面來的，記不清時日的時光不知道過了多久，怎麼可能會記得所有的事情。
蘇陌一怔，近些日子來他一直都為了百鬼錄而奔波，那些有的沒的事情他還真的沒怎麼想過，陳驍的生命短暫，只有這一輩子，可是他卻還有無盡的生命。
等他找回了百鬼錄回到了地府，在漫長的歲月里，他會不會把陳驍也忘了。
就算他再回到人世間，喝了孟婆湯的陳驍又還能記得他么？到時候再相見，又會是什麼樣子？
平時沒有機會去想這些事情，今日問到了才突然驚覺，他不想忘掉陳驍，不想忘掉這段在人間的美好回憶。
人世間走一遭，所見所聞都是在陰間一輩子也碰不到，何其珍貴。
陳驍見蘇陌不說話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蘇陌？怎麼了？」
蘇陌回過神來，看著陳驍，支支吾吾的說：「沒……沒什麼，我們再去一趟南湖公園吧，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穫。」
見他把話題岔開了，陳驍也就點點頭，收拾收拾東西出門去了。
有開鬼門這麼方便的事情，自然也都懶的走，直接開了鬼門到了南湖公園的東北角。
現在是下午，又是工作日，公園裡的人更少，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老太太在遛狗，還有樹下逗鳥下棋的老頭子正在互相噴對方棋臭。
這是人間百態，在地府可沒有這麼安安靜靜的日子。
他倆湊過去看倆老頭下棋，周圍圍著的老頭其實還不少，算是公園比較火的地方了：「誒不行，我走錯了走錯了，我得重下。」
「你這臭棋簍子咋還悔棋？落子無悔懂不懂，你們看看他。」
「咋了你剛才不也悔棋了。」
「瞎說，我什麼時候悔過棋。」
倆老頭就這麼就著這事兒吵吵起來了，最後也沒個結果，倒是有個眼尖的老頭子看著倆年輕人，連忙叫他倆過來評評理：「你倆娃娃說說，這能讓他悔棋嘛！」
畢竟那下錯的一步直接就給送了，自然是不願意讓人悔棋的。
蘇陌和陳驍也不好在這種事情上拉偏架只能說：「我們不懂棋的。」
「不懂看看就懂了嘛，算了算了這盤算你贏了，咱們再來一盤。」那個要悔棋的突然就改了說法，像是想在年輕人面前做點榜樣似的。
另一個老頭自然也沒說什麼，重新擺了棋盤：「現在的娃娃呀，都不會下棋了，你說你們老了以後幹什麼呀。」
這話問到蘇陌的心裡，覺得有點微妙。
等陳驍老了的時候，他應該還是這個樣子，那可怎麼辦……給陳驍當兒子？
那肯定是不行，但是陳驍終有老的那一天，會變成這樣，也會到公園裡遛彎兒，看別的老爺子下棋遛鳥，至於他也就只能站在背後遠遠的看著他。
黑髮人送白髮人。
人類生命短暫，好像一切的美好都變得不值一提。
「我們……說不準可能老了以後打遊戲吧，就跟大爺們年輕的時候也下棋一樣啊。」陳驍看出蘇陌的心情有點不對，生命不對等是一件很難受的事情。
讓他也……非常的難受。
「遊戲有啥子好打的嘛，真是的。」老大爺們隨口損了孩子們一句，也沒否認陳驍的那句從年輕的時候下棋下到現在，都明白只是大家的娛樂方式不一樣，只是年紀大了總是忍不住去叨叨。
陳驍和蘇陌也就遷就著老人們說了幾句，就無功而返了。
「這些老大爺們也不知道什麼啊。」蘇陌望著天兒，他們回去的時候沒有開鬼門，而是一路走了回去，反正也沒事做。
陳驍看著蘇陌，陽光打在他的臉闊上，能看到臉上細細的絨毛：「嗯，先回家吧。」
「好。」
因為之前的問題，兩個人的心中都埋著一根刺，都不約而同的會想到生命的流逝，但是又覺得沒什麼好介意的，生活中走走停停的人那麼多，為何如此在意這一個。
陳驍想，他大概知道這是為什麼了。
蘇陌第二天還有課要去上，因為是第二節可以稍微睡一個懶覺，再加上離學校不太近，他去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了，位置剩的不多。
正當他在尋找座位的時候，安喬偷偷的向他揮了揮手，指了指她的身邊預留的一個座位：「學長，這裡。」
蘇陌是不太想過去的，但是汪老師的課一向是人滿為患，這時候也沒幾個空座位了，都是有人幫占的，思考了片刻確實是只能過去跟安喬一起做。
他扶著額頭走過去，安喬擔憂的問：「學長怎麼了？」
「哦，沒事兒，起晚了過來的有點急，暈車。」他這純粹是瞎找的借口，他開鬼門過來的能暈哪門子的車，要不是因為仗著能開鬼門他也不會拖到這個點才來上課。
同化真是太可怕了，這才幾天啊他就被廣大大學生的思維同化了。
「我這裡有糖，學長吃一點吧，會好一些的。」安喬從兜里掏了掏，掏了幾塊奶糖出來。
蘇陌擺擺手，表示自己不用：「你怎麼在這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昨天安喬還跟他說她現在選不了汪老師的課，怎麼轉眼就出現在了這個教室里。
安喬見他終於問到點上了，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我來偷偷聽課的，你一會兒可要低調一點，別讓我被汪老師發現了，他可嚴厲了。」
因為這節課經常是人滿為患，所以汪老師的課一般是不給旁聽的，以防來上課的學生找不到座位坐，坐地上什麼的。
安喬今天也是趁著人多的時候溜進來的，又讓人給她留了位子，要是被汪老師看見了，她一定要被攆出去。
說著安喬還從人頭中往門口望了望，看汪老師來了沒有。
「你說這話不心虛么？」
嚴肅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安喬縮著脖子，慢吞吞的回頭看去，正好對上汪老師板著的一張臉：「汪老師好。」
「哼，聽課就好好聽。」汪老師看了看安喬又看了看蘇陌，也沒再說什麼別的，只是又點了幾個學生，往講台上走，「上課。」
因為被老師點名了，一整節課安喬都蔫蔫的，不敢出聲。
幸好汪老師沒有點旁聽生的愛好，他的課也很少會出現旁聽生的，到後面也沒管安喬，倒是安喬自己趴在桌子上聽課，也不找蘇陌說話了。
「嗨呀，可算是下課了。」聽見汪老師說完下課，安喬立刻放鬆的抻了個懶腰，「可憋死我了。」
「你們怎麼都這麼怕汪老師的。」蘇陌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不記得他之前是怎麼因為墨冬寒被汪老師針對的事情了。
不過對於蘇陌來說其實也還好，別老師針對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很新鮮的，其實還挺刺激。
然而他發現好像大家都很怕汪老師的樣子。
「汪老師的分卡的可嚴格啦，他的課是唯一一個門庭若市卻不好過的課。」安喬在他的身邊，超小聲的跟他說，像是不想被別人聽到似的。
最近蘇陌也理解了一些關於什麼掛科啊，選什麼課之類的東西，以為他報課是沒有考慮這些事情的，聽安喬這麼一說還有點好奇：「這是為什麼。」
「因為乾貨多啊，學長不是也來特意聽汪老師的課嘛，但是汪老師的課很不好過的，給的分也很低，所以不要抱有僥倖心理哦。」安喬給他比比劃划的，沒想到蘇陌過來聽他們汪老師的課，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
不過無論安喬怎麼旁敲側擊，蘇陌都不說，畢竟他也編不出來，看得出來蘇陌不想說，安喬也就放棄了。
她一路跟著蘇陌到了食堂，叫他在這裡等一下，小跑進去不知道幹什麼，過了幾分鐘之後才出來，手上拎著一杯櫻花奶茶，冰冰涼涼的還掛著水珠：「上次看學長在喝奶茶，應該使我們學校的學生送給學長的吧，這家奶茶店只能刷學生卡，上次看學長都喝光了，想著應該很喜歡，這是最近的招牌新品，給學長嘗嘗。」
蘇陌不好意思接小姑娘的東西：「你收款碼我掃一下？」
「不用了，就請學長喝的，就一杯奶茶而已，學長要是在意的話，可以有機會再請回來呀。」安喬不由分說的把奶茶袋子掛上了蘇陌的手指，「我先走啦，我同學等我吃午飯，學長再見。」
安喬還是很會的，把兩人之間的關係拿捏的點到為止，蘇陌跟她不熟，便不好太過上杆子攀附，一點一點的拉進關係，讓蘇陌欠一點小小的人情，這樣才方面後面的發展。
蘇陌的手指放在冰涼的奶茶杯上，櫻花的味道很濃郁，放了冰塊，喝起來冰冰涼涼的，確實是很好喝。
不過，實在是太像小姑娘的口味了。
蘇陌喝了沒兩口，就直接開了鬼門回了家，陳驍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覺得有些驚奇：「你怎麼會買這個？」
沒想到蘇陌竟然喜歡這樣的口味，陳驍在心裡默默的記了下去，等以後有機會賣給他喝。
蘇陌看了看奶茶杯，他也就喝了小半杯，還剩了不少，就把奶茶杯遞給陳驍了「不是我買的，那個安喬送的。」
陳驍剛拿起奶茶杯，小心臟撲通撲通的尋思著直接就著蘇陌喝過的吸管喝合不合適，他會不會介意，就聽到了一個不想聽的名字，當即就皺了眉頭：「安喬？」
「嗯，她過來蹭課，然後下課的時候路過食堂，進去給我買了這個，不知道她怎麼想的，幹嘛給我獻殷勤啊。」他覺得安喬應該是喜歡墨冬寒的，對他這麼殷勤是做什麼。
陳驍轉著奶茶杯，直接都給喝掉了，一滴都不給蘇陌剩：「你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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