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78.02
「這幾天天氣都不太好，」
蘇陌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烏雲密布，街道上人行色匆匆，蘇陌手中捧著一杯剛剛泡好的熱茶，和坐在不遠處的陳驍說。
陳驍頭也不抬的看著手裡的文件，聽到這話點了點頭，「第三天了吧，周末都沒停過。」
蘇陌把窗戶打開，外面的雨水撲面而來，咸腥的雨水味，撲了蘇陌一臉。
「這個天給人的感覺真的不太好，」蘇陌抬手摸了一把臉，抬手窗戶。
「怎麼，你又要算一卦？」陳驍聽到這話忍不住抬頭看蘇陌，他還記得之前蘇陌算了一卦，月亮太亮了，可能會出事，
結果那天就真的出事了。
「那倒不至於，」蘇陌蹭到陳驍旁邊坐下，抬頭看著陳驍，「之前一直都來不及問，我有的時候總是感覺，你有時候對於安喬很照顧，但是有的時候，卻很不喜歡，為什麼？」
為什麼？
陳驍轉頭看了一眼蘇陌，「你問我為什麼？」
「是啊，」蘇陌點了點頭，「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年齡的問題的。」陳驍又低頭看著文件。
蘇陌等了半天，等到了這結論，差點沒當場氣死。
「哦，那我豈不是更理解不了。」蘇陌把茶水放在桌子上。
他這個從天地伊始同地府差不多同年歲的老妖怪，是不是代溝更大？
陳驍聽了他的話忍不住一笑，「想什麼呢？不是代溝，而是不同年齡段對於感情的看待，安喬現在對於感情的認知，可能還在新鮮，刺激，或者更多的是，心裡安慰，同等的光鮮艷麗，她過習慣了被人捧著的生活。」
「至於我，」陳驍抬頭看了一眼蘇陌，「我可能會傾向於，感情上，日久生情的那種陪伴。」
蘇陌抬頭看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點，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啊？」
陳驍，「……」
陳驍咳嗽了一聲，「確實沒談過。」
「但是你現在笑成這樣到底是為哪般啊？你別告訴我你談過。」
蘇陌笑著看著他，「我沒有啊。」
語氣非常的坦蕩，好像事情本來就是應該這樣一樣，陳驍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反駁。
外面雨水敲打玻璃的聲音，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中突然瀰漫著一種沉默的難以抑制的氛圍。
蘇陌把茶水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玻璃杯子與桌子之前突然發出來咔噠一聲，「所以啊，」
「這個事情結束之後，你要不要試一下呢？」
陳驍轉頭看他，「試一下？」
蘇陌點了點頭，「嗯，試一下，你和我。」
「我很好奇人類之間的感情，對於安喬，我覺得她是不對的，又同時又感覺不出來哪裡不對，我對你不討厭，你要和我試一下嗎？」
陳驍看著被蘇陌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半晌沒有說話，蘇陌等著他說話，突然看到陳驍輕笑一聲。
「蘇陌，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
蘇陌愣了一下，「知道，表白。」
「那你單純的想體驗一下戀愛的感覺試一和人交往，還是喜歡我？」
陳驍看著蘇陌的眼睛，陳驍的眼睛一直都是很好看，冰冷的，笑著的，這個時候看著蘇陌的眼睛，蘇陌竟然一時之間，有一點接不上來陳驍的話。
陳驍起身，走近蘇陌，微微俯身看著他，「還是……只是對於你來說，我只是一個單純的人。」
他俯身過去，兩個人距離很近，一瞬間呼吸交織在一起，蘇陌恍然地想要往後退，但是剛剛挪了一下，發現後面是沙發靠背。
蘇陌，「……」
「你……」
蘇陌的嗓音微微沙啞，剛剛要說什麼，但是還沒說出來，就被陳驍下一個動作打斷了。
陳驍突然靠近，然後一個非常柔軟的觸感輕輕的落在他的額頭上。
蘇陌直接愣住了。
剛來那個是，吻？
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陳驍抬手輕柔的擦了蘇陌的額頭一下，聲音低沉，「討厭嗎？」
蘇陌，「……」
他一瞬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陳驍本來也不想蘇陌說什麼，抬手拍了蘇陌的額頭一下，直接起身，從桌子上拿過剛剛的文件，轉頭看向蘇陌的方向，「今天你說的事情，在我這裡暫時不通過，你這段時間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
陳驍轉頭看蘇陌，「然後再給我答覆吧。」
說著直接頭也不回的走進書房。
蘇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陳驍的背影，一直到門關上咔噠的聲音，蘇陌才恍然回神。
他臉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書房門口的方向，半晌，才緩緩的抬手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剛剛的碰了一下子，就突然的收了回來。
搞什麼啊……
他突然抬手捂住了臉，只有露出來的耳朵露出來一點點的紅。
雨連續的從周末成功的下到了周三，那天陳驍說完了那些話之後，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平靜的都讓蘇陌這個萬年的老妖精有點自愧不如了。
周三，兩個人又一次平平淡淡的像往常一樣去學校。
剛剛走到了一半，蘇陌的手機就響了。
連續的雨水再加上他們從家裡出來的有一些晚，這麼一會兒已經在路上堵了半天了。
蘇陌把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看了一眼，「陌生號碼？」
陳驍手握在方向盤上，聽到蘇陌的話，瞄了一眼蘇陌的手機屏幕，「這個開頭，13，本地的，接吧，應該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話。」
「嗯？」蘇陌轉頭看他，「為什麼？」
雖然嘴裡問的是為什麼，但是手還是點在接聽上面。
「因為後幾位和安喬的電話號碼很像，你前幾天給我看過安喬的聯繫方式，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學校的校園卡，這個應該也是他們學校的……我她媽……」
陳驍的一腳踩在剎車上，非常刺耳的啥車上，萬幸現在車都堵在這裡，所以也不會發生事故。
陳驍摸了一把臉，滿臉麻木的看著吊在他上面的刀姐，滿臉的一言難盡。
蘇陌，「……」
刀姐從裡面出來，皺著眉看著兩個人，「你們兩個是什麼表情？」
「這個表情嗎？」陳驍冷笑一聲，「是萬幸的表情，新虧我們現在在這裡堵著，而不是在什麼高架上，這如果在高架上，估計我們現在早就已經被後面的車頂飛了。」
「我又不是故意開在這裡的，我本來是想要開在你後面的。可能是門對於你的前後感應不太準確。直接開在你前面了。」
陳驍，「……」
「好了，不要在乎這些有的沒的了，」刀姐轉頭看蘇陌，神情嚴肅，「大人，出事了。」
這時候蘇陌電話里突然傳出來一個女聲，應該是在外面，伴隨著雨水的還有學生們說話的嘈雜的聲音，白安的聲音焦急，「蘇學長嗎？安喬出事了。」
「跳啊，」
「不是吧，她在上面多久了？」
「早上的時候就在上面了。」
「他不是那個誰嗎？校花？之前和墨冬寒鬧出來緋聞的那個？」
「就是她啊，貼照片的那個，幹什麼，現在在上面？賣慘？」
「可能吧，賣一波慘，然後再洗白一波，嘖嘖嘖，這個玩的實在是真的太高明了。」
「幹什麼呢啊，錄半天了，手機都要泡水裡了，他到底跳不跳啊？」
雨好像比剛剛的時候更大了，好像還起了風，安喬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站在西教頂樓，風吹過裙擺，飄飄揚揚。
她做了好看的頭髮，還有好看的妝，但是這個雨實在是太大了，她的妝都有一些花了。
好像有人在敲天台的門，聽著聲音好像是白安，好像還有一個人，是誰呢？一個男聲，安喬低頭笑了笑，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突然覺得特別多好笑。
裙擺順著天台的護欄揚了出去，下面一群吹口哨的。
「太遠了……」
安喬喃喃的低頭看了看，忍不住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跳啊！到底什麼時候跳啊？」
「我手機都要沒電了！」
「紅色的啊！」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安喬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突然覺得，沒什麼了。
雨水還在下，一直都在下，蘇陌陳驍還有刀姐穿過人群，抬頭看了一眼最上面的的人，蘇陌直接快步的往西教走。
陳驍跟在後面，他們走到西教樓里，在最頂樓的上面，看到白安還有一個男生。
「梁旭？」
白安走過來一把拉過蘇陌，「蘇哥，安安在裡面，你勸勸她好不好？要不打電話讓墨冬寒過來好不好？讓他過來說說，讓她下來。」
「她才二十歲啊，她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蘇陌看了一眼天台上的鎖，「墨冬寒能不能過來另說，你先讓我過去，我看看這個鎖。」
白安才恍然，鬆開了蘇陌，蘇陌走過去，那個是鎖在裡面的，安喬應該一早就知道了會有人勸她，所以他才會直接把門鎖鎖在了裡面。
「安喬？」
白安聲音裡帶著哭腔，「沒用的，我在這裡喊了半天了，但是她怎麼也不應一聲。」
蘇陌推了兩下，陳驍走過去看了兩眼，對著蘇陌搖了搖頭。
蘇陌臉都沉下來了，他轉頭看了刀姐一眼，刀姐會意，走過去拉了白安一下，「我們走過去，找一找其他的工具好不好，他們在這裡想一想辦法？」
白安回頭看了一眼蘇陌，然後點了點頭，跟著刀姐走。
剛走兩步，突然回頭，拉了一下蘇陌，「蘇哥，我求求你，救救她。」
蘇陌低頭看了一眼白安，微微的珉了珉嘴唇，「我盡量。」
刀姐拉著白安出去，蘇陌轉頭看著梁旭，梁旭已經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前，看見蘇陌看過來，突然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我不走……」
梁旭臉色蒼白，「我……我還有話想要和安喬說，我要在這裡。」
「你……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能不能把門打開，我有話想要和安喬說，你把門打開好不好？」
梁旭一手拉著蘇陌的褲腿，蘇陌低頭看了梁旭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陳驍低頭看了他一眼，「你先鬆開。」
梁旭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這個話說的就像是神經質一樣，蘇陌低頭看了他一眼，剛要說什麼，陳驍冷笑一聲，「什麼叫他一定有辦法？你怎麼知道？」
「我……」男生無錯的低頭，「我……我就是……」
他還要說什麼，突然啊了一嗓子，好像是看到了什麼特別可怕的東西一樣，直接暈了過去。
陳驍本來還想說什麼，卻看到梁旭直接暈了過去，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沒死。可能是被嚇到了。」蘇陌手上突然多了一陣黑霧，陳驍還要問，看到他手上的黑霧，拉著他的手要跟他一起，卻被蘇陌抬手拒絕了。
「我自己去。」
蘇陌從空中出來的時候，安喬多多少少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你好像不太驚訝？」
安喬搖了搖頭，頭髮盤好，看著他的時候，眼睛里還帶著一絲絲的笑意，「我其實聽驚訝的，但是又突然想到，這個世界上其實怪力亂神的事情多了，而且還是在死之前，突然覺得值了。」
「說什麼活呀死的。」蘇陌要往她那邊走，但是安喬明顯就是有所防備，看到蘇陌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往後退了一大步。
蘇陌，「……」
安喬笑了笑，「蘇哥我知道你的厲害的，所以你別過來了。」
安喬低頭看著下面的人，剛剛在樓道里還聽得不太真切，但是站在這裡的時候，那些不堪入耳還有一些惡毒的語言，直接傳到耳朵里。
安喬抬手挽了挽頭髮，風吹過來的時候，她的嘴角還是笑著的，「我剛剛啊，其實是有點害怕的。」
「其實我本來不想跳樓的，我就是想要站在這裡，告訴所有人，這個事情不是我做的。」
安喬低頭看了一眼下面的人，「但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安喬！」
蘇陌出聲叫了安喬一聲，「你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說，我幫你和老師說，這個事情我一直再查，我一直覺得，這個和一些鬼怪有關係，你下來，我們慢慢說。」
「下去嗎？」
安喬突然抬頭看著蘇陌，她眼睛里雖然還是笑著的，但是眼睛里卻滿滿的淚水。
「但是啊，蘇哥我已經下不去了。」
「怎麼下不來，你下來，剩下的事情我來……」
蘇陌還要說什麼，但是卻被安喬打斷了，「蘇哥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我下不去了。」
安喬的聲音輕輕的，但是蘇陌卻突然感覺到一種壓抑。
那種絕望。
蘇陌低頭看著她，「安喬……」
門突然出來一陣巨響，兩個人猛地回頭，看到墨冬寒站在門口。
墨冬寒身上都被雨水打濕了，一身的狼狽，看到安喬的時候，突然皺了皺眉，「你下來……」
安喬突然笑了，「學長，照片不是我貼的。」
「我知道，你下來，我們慢慢說，」墨冬寒看著安喬，慢慢的走過去，「我們都相信你。」
「是嗎？」安喬低頭一笑，「那真的是……太好了呢。」
「學長別過來了，」安喬抬手從手腕上解下來一個絲巾，轉頭看著墨冬寒，「學長答應我一個事情好不好，一會的時候，別看我了，如果實在是想看的話，就用這個綁上眼睛的。」
「好，那你遞給我。」墨冬寒看著安喬的眼睛，
安喬突然抬頭一笑，抬手輕輕的鬆開，絲巾順著風，往墨冬寒的方向飄過去。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安喬看著下面的人，「如果再有一次的話，真想體驗一下戀愛的感覺啊。」
「安喬！！！」
風刮過來，掀起她白色的裙擺，在空中飄浮，就像是哪個方帕一樣。
「啊，她終於跳了！」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新來的送一波免費禮物啊……」
「死人了死人了……」
「啪……」
世界重歸安靜。
雨水混合著她身上的血一起，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色長裙，就像奈何橋旁，開的火熱的彼岸花一樣。
火紅，熱烈，卻很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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