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80.22
難得的一個好天氣，一掃而過之前的陰雨天，南湖公園也恢復了往常的喧囂，人流涌動。
只不過雨水連續下了一周，路面還沒有徹底的干，走在路上的時候，難免會有一種潮潮的氣息。
蘇陌站在南湖公園的橋上，夕陽打在橋蹲上，後面是喧囂的廣場舞阿姨，他抬頭往遠處看了看，陳驍和刀姐買了花回來，是好看的太陽花。
「怎麼買這個？」
安喬被家人安置在北陵墓園，他們今天決定要去看看。
他雖然對人類不是特別的了解，但是人們去探望逝去的人的時候，帶的不經常是菊花或者其他的什麼花，陳驍他們兩個人卻買了向日葵。
陳驍看了一眼被刀姐抱在懷裡的花，輕輕的掃了一眼，「她選的。」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啊，只是覺得，這個她應該會喜歡。」
刀姐抱著花，回頭看了看遠處的花店。
蘇陌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南湖公園和北陵墓園不是特別的遠，車程一個小時，本來刀姐想說開鬼門過去，但是又想想覺得太草率了。
陽光挺好的，落霞和地面的水平線平齊，陵園內沒有徹底乾的泥土的水星味混合著各種的草木的味道，這個時候，整個墓園都沒有什麼人，管理員聽到他們說的人，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安喬，大前天過來的，第三十排第六列。」
陳驍和管理員道謝，帶著幾個人過去，墓碑面前乾乾淨淨的，上面還插著沒有敗落的花。
他們回想起來剛剛管理員說的話，「她媽媽應該是很愛這個女兒，來的時候都崩潰了，這幾天天天都過去給她的閨女送花，每天都過來，剛剛才走，你們來的不是特別的巧，如果來的早一點的話，你們大概還能夠遇到。」
「你們是他的同學啊，看起來也很優秀，我也是聽別人說，那個孩子平常的時候非常優秀，長的也很漂亮，學的還是電影學院，之後出來的話，一定會成為大明星的。」
「可惜了。」
蘇陌低頭看著照片上的人，上面的安喬笑得很好看，眼睛微微的彎起來，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的愛一樣。
他把花放在墓碑上，什麼也沒有說。
陳驍回頭看了蘇陌一眼，「不說一點什麼嗎？」
刀姐卻只是平靜的蹲下來給安喬的墓碑上整理了一下，聽到這話輕笑一聲，「說什麼呢，安喬又不在這裡。」
安喬媽媽每天過來，一呆就是一天，管理員說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是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但是說什麼呢？安喬又不在這裡。
所謂的每年過來看看，過來說點什麼和她聽，不過就是人自己騙自己的罷了。
除非特別有執念的陰靈死後會在人間徘徊，其餘的，都會在當天的時候，被陰差帶走。
頭七那天晚上回來看一眼之後，了卻了生前的一切的念想。
之後其餘的，大概一碗孟婆湯之後，這一生，就徹底的忘卻了。
去奔赴屬於他自己的下一世。
風吹過，亂了楊柳，蘇陌轉頭，看到門口，來了一個人。
梁旭抱著菊花，隔著墓碑，兩個人遠遠的對望，梁旭眼底一片青色，紅血絲特別的明顯，眼裡滿滿的疲憊。
他一步一步的從下面走上來，把手中的菊花放在安喬的墓碑上，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眼圈就紅了。
梁旭突然跪在墓碑面前，用手死死地捂住臉，嗓音嘶啞，「對不起……」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不起……」
梁旭崩潰的放聲大哭，風聲起，顯得梁旭的哭聲更加的凄厲。
蘇陌平靜的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他們都站在旁邊靜靜的等著，陳驍看了一眼梁旭，轉頭看蘇陌，眼裡的意思很明顯。
「你知道他會來？」
那天即便是查出來了那個地址是梁旭的，但是蘇陌卻也沒有要去找梁旭的意思，他一開始還納悶，後來蘇陌也沒說，他也沒問。
蘇陌今天早上提出來想要過來看看安喬的提議，他也沒有多想，就跟著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
在這裡遇到梁旭。
蘇陌輕輕的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只是覺的他會來，不過沒想到他真的會來。」
「梁旭。」
蘇陌看著情緒漸漸穩定的人，輕聲的道，「要來談談嗎？」
梁旭看著面前的女孩的笑臉，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快撤開了眼神，「你要談什麼？」
「那個願望，」蘇陌剛說出來，梁旭就猛地抬頭看向蘇陌，眼底滿滿的震驚，不過也只是震驚了一瞬，就很快恢復了平靜。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它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誡過我，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
「我不知道，」蘇陌冷冷的看著他，「我也是前兩天知道的，知道你在一個論壇許了一個願望，梁旭，你都知道一些什麼，還有，你都做過什麼。」
「我……」
梁旭很想說他什麼都沒有做，但是他剛剛張嘴，就立馬嘆了一口氣，苦澀的扯了扯嘴角。
什麼也沒有做過，怎麼可能……
「加安喬的那個人，是我。」
陳驍皺了皺眉，「你盜了墨冬寒的微信賬號？」
梁旭木訥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我哪裡有那個能耐，是那個人給我的。」
「我喜歡安喬。」梁旭回頭看著墓碑上面的女孩，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貪婪的看著，「我從她進學校的那天就注意到她了，她是那麼的耀眼，和人說話的時候，總是笑著，她就是我的陽光。」
「可是普通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碰到陽光，而且還那麼優秀，她參加學生會，參加晚會，他那麼好。唱歌好聽，跳舞也好，而且……她性格也特別好，我們倆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就是她先說的話。」
梁旭目光遙遙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好像是透過照片看那個女孩一樣。
那天也是像前幾天一樣，下著大雨。
C市一入了秋，天氣就玄幻莫測的，天氣預報都不太准，常常說晴天，但是到了下午的時候，天上已經下了小雨。
那天就是下午的時候，下起來的大雨。
他碰巧沒有帶傘，本來想等著雨停，但是這個時候安喬和白安路過，他們兩個人撐著一把傘，看到他的時候，安喬驚訝了一下，「是你呀？」
梁旭只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點了點頭，「嗯，好巧，你們回寢室？」
「去食堂吃飯，安安她自己一個人擅自減肥，我才不要陪她一起，你沒帶傘嗎？」
梁旭嗯了一聲，「早上的時候忘記了。」
安喬一笑，把自己手裡的傘遞了過去，「給你吧，下節一起上課的時候在還我，我和安安一起走就好了，下次記得帶傘。」
他說了好，但是那個傘，他拿到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還給安喬。
他們再也沒有一個班了。
他也沒有提起來那個傘，他私心的不想要還給安喬。
那個漂亮的女孩。
有什麼資格站在那個漂亮的女孩旁邊呢，他就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普通到了塵埃里的人。
他家裡是村鎮的，家裡四個姐姐，他是最後一個男丁，父母重男輕女，一家人都是為了供養他上學。
他從小的時候以為全世界都是他的，她想要什麼，他的父母給不了他，但是他的姐姐們總是可以給他雙手捧到面前，他感覺全世界都應該聽他的。
而他，除了學習之外，什麼也不用管。
初中的時候，鄰班的班花追求他，但是那個班花是真的不應該被叫成班花，他一點也不好看，他一點也看不上他。
他要去最好的學校，交最好看的女朋友。
然後他一路平穩的去了電影學校，他學習成績好，他長的好看，他是他們學校的狀元。
但是他從學校到了電影學校的那天，他的那個夢破滅了。
他發現自己其實什麼也不是。
他是學校的狀元，但是在這個學校卻什麼也排不上。
他的成績算是倒數的，他的衣服是別人淘汰了好幾代的，他的一切的東西，和別人一比的時候，都會成為不值。
不堪，甚至還有不幹。
寢室的人總是會喜歡聚在一起，他自己一個自卑，別人去的地方，他經常會花了一個月的零花錢。
他不停的管父母要錢，但是也總是比不了他們的闊綽。
人總是這樣，每天都會變一個模樣，寢室的人不喜歡和他玩，他們學習好，腦子聰明，有錢，他卻反襯的什麼也不是。
他就是衣服都要假期的時候拿回去家裡洗。
然後他遇到了安喬，他卑微到了塵埃里，但是安喬對著他一笑的時候，他突然一切都值得了。
他喜歡她。
梁旭低頭，看著剛剛不小心落在地上的花瓣，他小心翼翼的從地上撿起來，怎麼也放不回去了。
掉了就是掉了，過去的事情已經存在了。
「我遇到了一個人，或許說不是人，他說你喜歡安喬，我可以幫你啊。」
那個時候他不相信，怎麼可能會有人幫他，然後那個人連續好幾次幫他處理了同寢室和他關係不是特別好的幾個人。
他那個時候就隱隱約約的相信了。
「他給了我一個網址，告訴我，只要去這裡，許一個願望就好了，就會有神明幫忙過來實現願望的。」
梁旭扯了扯嘴角，苦澀的笑了笑，他怎麼可能會那麼蠢，當時就相信了，還信的特別的真。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神明呢？
根本就沒有，就算是有，他們也會在天上看笑話，他們才不會管人們的死活。
「我信了他的話，然後在哪個網站上留下來了我自己的願望，我說我想要和她在一起。」
蘇陌皺了皺眉，轉頭看他，「聯繫你的那個人，是人嗎？」
梁旭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每次聯繫我的時候是人形，但是……」
蘇陌追問，「但是什麼？」
梁旭抬頭看著蘇陌，「我有一次，看到了他，有耳朵。」
蘇陌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那就不是人了，有耳朵怎麼可能是人。
「你看到那個網站的時候，那個網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什麼還要進去？你沒感覺出來那個網站不一樣嗎？」
梁旭抬頭看著蘇陌，他的眼睛紅紅的，猶如困獸一樣，「我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出來不同？但是那個時候我想，反正我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就算是這個網站在怎麼迫害我，我也沒什麼好給他迫害的，我自己都已經這樣了。」
「這什麼歪理。」蘇陌皺了皺眉，「你說墨冬寒的微信賬號也是他給你的？她怎麼和你說的？」
梁旭已經無所謂了，往後仰了仰，倚在後面的墓碑上，抬頭看著天，「他和我說，只要我扮成墨冬寒的樣子，和她聊天，然後和她戀愛，不就好了。」
「我相信了他的話，然後和安喬談了一場網戀，但是我……」
「你不滿足網戀，就把安喬約了出來。」陳驍補全了他的話，「然後還找了一群人，順便嫁禍給墨冬寒，你那天也在勞動公園哪裡吧？英雄救美？只是沒想到我們突然出現了，打斷了你的計劃，當然了也沒有想到，那幾個人其實是想要動真的，你其實已經過去攔了，」
陳驍掃了一眼梁旭臉上的疤痕，冷笑一聲，「然後沒想到，那天我們出現了，你的計劃就就全部打亂了，你對蘇陌其實也是有恨得把？不然不可能每次的時候，你都要跟在他後面。」
梁旭聽了陳驍的話，搖頭笑了笑，看著陳驍，眼睛里卻一點笑意也沒有，「你說的都是對的，全部都是真的，不止是對於蘇陌是有恨得，還有你，你們，我都要恨死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出現的話，或許現在又是另一個局面，或許我和安喬，早就已經在一起了。」
「要不是你們……」
「不是我們，安喬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蘇陌轉頭看著梁旭，臉上的表情和平時的一樣，但是卻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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