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如果我不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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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塔琳娜很喜歡花。
不管是在丈夫的宅邸，還是在拉卡伊公館，她都親自動手種了一大片花海。每當塞穆爾休息的時候，她都會牽起他的小手，帶著他去花田裡盡情嬉鬧。
「這是雛菊，花語是「永遠的快樂」。」卡塔琳娜將編成的花環擺在塞穆爾的頭頂，「希望我的孩子可以永遠快樂。」
「那我也要送給母親大人！」年幼的塞穆爾說起話來還是奶聲奶氣的，他遞給卡塔琳娜一捧花，「母親大人也要永遠快樂。」
「哈哈，我親愛的，這是洋甘菊，不是雛菊……嘛，不過它的寓意也很好哦。」
「是什麼呀？」
「在逆境中成長，永遠不要低頭。」
「哇，花真好啊……」塞穆爾眨著一雙和母親格外相似的眼眸，「每種花的花語都很好呢！」
「那是當然啦。因為這片花海是媽媽送給你的禮物，包涵了我對你的愛。」卡塔琳娜輕輕掐了掐兒子的臉蛋，「等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人，記得也要帶她來瞧瞧。」
「我只喜歡母親大人，不會喜歡別人的！」
「真的嗎？這可不一定哦。」
卡塔琳娜笑起來從不露齒，眼睛也只是微微彎起。她帶著無盡的溫柔，默默注視著在花海里奔跑的兒子。
雛菊話語的另一層含義：隱秘的愛。
「……請你原諒我。」
她即將迎來一場以「母親」為名的孤身作戰。所以，就讓這片花海代替她，繼續隱秘的守護著她深愛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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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只記起了這些……」塞穆爾望著無盡的花海，手卻摩挲起我的掌心。他小聲地默念道：「我帶她來了，母親大人。」
「原來是媽種的花啊。」我隨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由得感嘆道，「……真是壯觀極了。」
「嗯，這裡和小時候看到的一點變化都沒有，或許是姨母大人暫停了花的時間，所以才能一直盛開吧。」
「太神奇了，居然連這種事都能做到。」
「你們的世界沒有魔法，究竟是怎麼運轉下去的？」
「沒有魔法，但是有科學。」我試圖解釋著，「雖然不能改變大自然固有的規律，但好在眾生平等，每個人都有享受它的權利。比如說「飛機」，它是一個代步工具，只要你有錢買票，就可以乘它到各個地方。」
「我也可以嗎？」
塞穆爾通過「未來視」，看到了和我相守在那個世界的未來。他堅信我們的結局就是如此，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最重要的一點事——塞穆爾沒有身份證明，而偽造證件又是犯法的事情。
九年制義務教育出身的接班人是絕對不會違法犯罪的，我只好惋惜地說：「不可以，你沒有身份證，買不了機票。」
「那就不是「眾生平等」。而且你也說了，有錢的人才能買票。」
「好吧，我承認是自己語言上的疏漏，無論是哪個世界都沒有眾生皆相等的好事。」
人只要活著就有高低貴賤之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所以被羅伊他們吐槽「道理一堆」，或許是因為我下意識地將自身的地位拔高了一個等級，帶著濃重的優越感去俯視他們——畢竟他們之中大部分人無父無母，而我出身於一個家庭和睦的中層階級。
貴為王子的雷吉亞諾從未如此評價過我。儘管父母雙亡，卻讀得起貴族學校，能來義大利修學旅行的南希也非常樂意聽我講話。我們才是相似階級的（當然，王子的地位要比我們高出很多）有著共同語言的圈子，所以從未察覺到彼此的行為準則有哪裡不妥。
圈子——人類終其一生都逃不開的陷阱。
會魔法的人的圈子是怎麼看待麻瓜的？有戰鬥力的人的圈子又是怎麼看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的？男性圈子，女性圈子，高個人在摘果實，矮個人在摘花。我們被貼上標籤，劃分類別，哪怕它並不刻板，也難以摘下。
而我和塞穆爾，來自各個完全不同的圈子，生命中本不該出現任何交集。
是的，現在我甚至懷疑他不是人類。
安妮的自我介紹，莉莉絲提供的時間線，塞穆爾的記憶——三者放在一起，稍加思索就能推斷出卡塔琳娜生活在遙遠的以前，最起碼超出了人類壽命的範疇。
……如果安妮的告誡是真的……
等塞穆爾的記憶完全恢復以後，他和代表著人類的南希之間，是不是會有一場無法避免的紛爭呢？
「麗蓮，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裡真美啊。」我閉上眼，感嘆道，「我要收回之前說的「想留下是在開玩笑！」的話。等我耗盡所有的青春，來這裡養老也不錯啊。」
「到時候我會養一院子的貓貓狗狗，每天都吵的莉莉絲雞犬不寧。然後坐在這裡，看看夕陽，看看花……」
「還要看看我。」
「對、對，還要看看你。」我失笑道，「塞穆爾就算老了也不會有變化吧？帥哥是不會長皺紋的，而且你的頭髮本來就是銀白色。」
也沒準，你和我的時間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我白髮蒼蒼之時，你還青春如舊。
塞穆爾愣了一下。
「怎麼了？」
「……好像，不是銀白色。」
「嗯？你在說什麼呢？」
「記憶里，我的頭髮……不是銀白色。」他痛苦地皺起眉，「是什麼顏色來著？不，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我焦急道：「塞穆爾！你還好嗎？」
「這也不是我的名字，母親她叫我什麼來著，我——」他突然握住我的肩膀，「麗蓮，如果我，不再是我了，那你還會繼續喜歡我嗎？」
「呃，你是說性格還是臉什麼的，哪一點不再是你了？」
他疑惑地歪了下頭，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如果是性格變了的話，那我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如果是臉呢？」
「害，這點你完全不用擔心。」我笑著安慰了他，「儘管你長得非常帥，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小時候看了太多童話故事，王子系的男主才是王道啊！
塞穆爾沉默了，最後小聲憋出一句。
「……雷吉亞諾那傢伙果然。」
與此同時，正在王宮裡書寫公文的王子殿下：阿嚏！阿嚏！又是誰在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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