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魔女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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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之後，我被綠魔女邀請到她的地下工作室。
與其說是「工作室」，不如說是「小型藏書閣」，只有穿過一排排書架，才能來到最裡面的操作間。魔女專用的鑄鐵鍋、實驗台，畫在牆壁上的大型法陣，堆在角落裡的演算紙——比起中世紀的魔幻，這裡竟多了幾分科學感。
「你的生意呢？不看店沒關係嗎？」
「拜託、這麼大的旅館，怎麼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在管理？」綠魔女白了我一眼，「別擔心，現在還不是忙的時候。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後半夜的生意才是最火爆的，在酒館聚餐的男男女女……」
「打住，不用說得那麼詳細。」我用胳膊比出一個「X」的姿勢。
綠魔女哼著歌，指揮晶塵端來乾淨的桌子椅子，又將筆和紙擺在我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喂喂、廚師修行哪兒有用筆寫下來的啊？我都是靠在大師傅身旁一邊打下手，一邊偷著學，這才練出來的。」
綠魔女伸出手指，「第一，我不是專業的，根本沒有你的基本功。第二，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就算我現在學會了，誰知道三百年後還能不能記得。第三，這是份「商品」，我要把它複製成很多份然後賣掉。」
「……為什麼你給我的「報酬」就是口頭的？」
「用詞準確一點，那叫「情報」。就算是用筆記下來的，也要在看過之後立刻銷毀，這是諜報業的規矩。」
就在我準備落筆的一瞬間，突然醒悟道：「行是行，但是我……並不會寫魔族的文字啊？」
好險，差點就要寫法文了。
綠魔女神情淡然，「寫人類的文字也可以，在巴赤鎮做生意的人都像我一樣精通兩族語音呢。」
……這個就更不會了。
「我沒讀過書……」
綠魔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抱歉抱歉、我實在沒忍住。」她捂起嘴，「客人，您知不知道一個大謊需要數十個小謊去彌補？我的意思是說，您的表演啊……漏洞百出。」
「最起碼不會寫人類文字的事是真的。」這種程度的謊言對彼此的利益並無損害，所以即使被她戳穿，我也沒什麼可慌張的。
「好吧，那就由我來代筆。」
「等一下。你賣掉它可以，獨佔所有的利潤也可以，但是要有我的署名。」
「沒問題。」她又把紙筆推了回來，「簽個名吧。我會把它做成燙金樣式，和我這個出版人的名字一起印在末尾的。」
猶豫了一下，我在紙上用花體簽下了自己的法語名字。
「……麗蓮·德·波諾弗瓦。這是你的真名嗎？竟然還是個貴族？」
「空有一個姓罷了。」
綠魔女砸了咂嘴，沒有繼續深究。
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幾個菜譜，又讓她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項全部標紅。寫到最後，我吐槽道：「乾脆先出本《烹飪基礎》算了，你連寬油和窄油是什麼都不知道！」
「是你說得太難了！什麼寬、寬右？我活了幾百年，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單詞！」綠魔女用筆尖戳著紙，「嘖、它該怎麼翻譯啊？」
「創造一個新單詞，然後標註它的意思。」我有些不耐煩地抬起眼，「……又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創造……新的辭彙？！」綠魔女很是激動，「天啊，我太喜歡這種造物主的感覺了！要編個什麼發音好呢？friture如何？啊、總感覺在哪裡聽過……」
「停——」我按住她的手，「編單詞的事你慢慢考慮，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
「哦哦，知道了。」綠魔女暫時收回放飛出去的靈魂。
時間過得飛快，四菜一湯的菜譜寫到最後，就連口述的我都有些累了，綠魔女卻還是精神奕奕地奮筆疾書。
「完！成！了！」
「好，那接下來輪到我——」
「等等，你怎麼也不表示一下？最起碼的興奮呢？」
我無語，「哇，好棒唉！……這樣可以嗎？」
「勉強算你過關了。」
綠魔女的晶塵收走紙筆，又端來酒杯。我「嘖」了一聲，問道：「說情報還要灌我酒？是成心想讓我迷糊嗎？」
「少來，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其實很能喝嗎？放心，這次是人類產的葡萄酒，度數一點都不高，睡前喝一杯有助於消化。」綠魔女舉杯，「幹了？」
「乾杯。」
輕抿一口之後，我便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關於現任魔王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之前說過，平民是不能議論魔王大人的。」
「這哪裡是「議論」？」我故作驚訝地看著她，「你分明就是在「賣」他啊？」
「這話要是被官吏們聽到，我可是會被抓去坐牢的。」綠魔女不滿地斜了我一眼，「……我知道得不多，大部分都是從前任魔王的傳記里看到的。據說是個能力一般的小弱雞，沒有繼承到父母的優點，所以前魔王不太喜歡他。」
「可是就算不喜歡也沒有辦法啊，畢竟小弱雞是唯一的親兒子，按照繼承製的規定，必須把位子傳給他。」
「前魔王現在怎麼樣了？」我問。
「當然是死——咳、駕崩了啊。」綠魔女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君主不都是做到死的嗎？他也不例外，史書上說是死於魔法紊亂造成的猝死。」
「那現任——不好意思、他們有名字嗎？用代稱實在太麻煩了。」
「直呼魔王大人的名字是大不敬！」綠魔女猛拍桌子，震得酒杯都跟著晃動，「……雖然這麼說，但因為你是人類，所以就直接叫他克萊斯特吧。」
「克萊斯特……」我仔細回味起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兒聽過，「他都弱在哪兒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綠魔女攤手，「可能因為他是魔族和人類的混血兒吧？所以才在歷代魔王里算實力差的。」
「……人類？」
「是啊——喂、你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我的呼吸開始艱難，不祥的預感緊緊附著在胸腔內膜上，像是整個世界的重量全都坍縮在那裡似的痛苦不堪。
「……恕我冒昧地問你一句。」
「請講。」
「前王妃的名字是不是叫卡特琳娜？」
「你知道？」
那一瞬間，我忘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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