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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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就雇傭兵的身份來說，你完成了僱主讓你做的事，是尊重契約精神的表現。」我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苦口婆心地勸道，「……我想說的是，人類與魔族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不能讓大家去送死啊。」
「那我們又該用什麼去祭奠因魔物而死的人呢？抱歉，我不能接受和平解決的方式，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魔族必須要付出代價。」
我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盯著他的眼睛又看了一會兒，最後做出「讓步」。
「……好，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就先去殺了安妮吧。」
「瑪麗蓮小姐？！」南希扯著我的胳膊，「您在說什麼啊——」
我沒有理會南希，繼續說道：「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你能親手殺了她，我就不再阻止人類開戰的計劃。相反，我還會大力支持你們，就算是做一桌滿漢全席也不在話下。」
經由我手做出的菜肴，工序越複雜，攻擊加成也就越高。這便是德里克不惜打最劣等的溫情牌，也要「哄」我入隊的理由。
羅伊噎住了。
「……安妮姐姐和它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她是魔女，還是魔族軍團里大名鼎鼎的「雷之魔女」。」一股熱流竄上心頭，我不禁拔高了聲音，「用我再提醒你一遍嗎，在勇者混戰中她的「英勇表現」？」
「可她……她已經在贖罪了。」
我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你不要搞錯了，她可沒有為因魔物而死的人贖罪，只是為死在她手裡的那些勇者們贖罪！」
「羅伊，你現在的樣子和「殺人狂魔」只顛倒了一個順序，變成了「殺魔狂人」——」
「——麗蓮，夠了。」塞穆爾按住我的肩，「……說得太過了。」
怎麼回事？我感到一陣眩暈，只得靠在塞穆爾身上保持平衡。
「……這雙眼睛不應該是鮮血的顏色。」我如此低語道。
羅伊的碎發遮住了眼眸，他緊握著雙拳，用力到指節都已泛白。空氣中一片死寂，最後他粗暴地推開想要勸架的南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倒在沙發上的南希呼喚著：「羅伊——」
「不許去。」我厲聲制止了想要去追他的巴頓。
「麗蓮，你剛才說的話太過分了。」
「我還有更過分的，你想聽嗎？」我推開塞穆爾，連著踉蹌了幾步，勉強倚在一旁的牆壁上。
「……你今天怎麼回事？」
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起來，我抬頭看向巴頓的神色或許帶了幾分猙獰。
「巴頓，告訴我，你又是怎麼想的？為雷吉亞諾的爺爺報仇，再幫現任國王完成他的家族使命嗎？」
「老夫……」
「說實話。」
「沒錯，老夫……不、我的確想為利奧波德，也就是雷吉亞諾的爺爺報仇。你只知道他帶我一起出征，最後大敗在魔族手下，卻不知道他是為了救我而死。」回想起這段悲傷的記憶，巴頓立起的耳朵也耷拉了下來，「雷吉亞諾是個絕不會親自上戰場膽小鬼。所以我想，跟著你們——尤其是聖女，或許能有幾分勝算。」
「可你卻選了我做主人。」
「老實說，有些後悔。你的魔力太少，我被那時的牛排沖昏了頭。」巴頓停了兩秒，「……所以在進入魔王城之前，我會和你解除契約。」
聞此，我的頭更疼了，「你的仇人也是魔王？」
「不，他叫雅閣，是現任魔王的叔父，也是那場戰役的將軍。」
「所以截至目前為止，你我並沒有「衝突」的地方——唔。」
塞穆爾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將貼著牆面下滑的我又拽了起來，「你還好嗎？臉很紅。」
「……沒事。」我咬咬牙，站直身子。
是綠魔女拿來的酒開始起反應了嗎？我並不是兩杯就倒的人，除非對方有意為之，她到底想幹什麼？
「沒有。但我不懂，為什麼你想要保下「魔王」。按理說，你應該和他素不相識才對吧？」
我閉上眼，大腦已經渾噩到說不出一句完整且有邏輯的話。
「我……抱歉，我想先出去透透風。塞穆爾，你跟我一起去。」
「好。」
臨走前，我特意囑咐道：「南希，除非萬不得已，你盡量別出房間。這座旅館現在住滿了魔族，比白天要危險多了。巴頓，留在這裡保護她。」
「那羅伊……」
「我們去找。」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放心，你早點休息吧。」
房門關上的瞬間，這份牽強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把臉遮住。」
「什麼？」塞穆爾問道。
「想個辦法把你這張盛世美顏遮住。」我沒好氣地重複了一遍，「太顯眼了！」
他乖乖帶上斗篷的帽子，覺得不放心，又像做賊似的繫上一條深色的手帕。
「這樣？」
「好多了。」我點點頭，「在去找羅伊之前，我有話想跟你說。咱們去天台吧。」
入秋的涼風帶著寒意，我的神智也終於跟著清醒了一些。鬆開塞穆爾的手，我快走幾步來到天台的邊緣，踮起腳向遠處看去。
巴赤鎮的黑夜好似它的白天，各種文化、語言永不停歇地交織在一起。當我閉上雙眼，彷彿能聽到集市上帶著口音的叫賣，聞到各種珍奇香料的味道。遠一些，塞壬女妖在舞台上賣唱，再遠一些，半人馬馱著貨物而來。
多麼純粹的喜悅啊，卻與人類無關。
「我是個愚蠢的人類。」我回頭看向塞穆爾，棕色的長發隨著風的起伏而上下飛舞。
「因為對人生無欲無求，所以才會學著父母的樣子拿起廚具。但是當我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份職業，不知不覺地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對感情也是如此。」
「我喜歡南希摟著我胳膊的樣子，喜歡巴頓被撓下巴時發出的呼聲，喜歡羅伊吃飯時鼓起的臉頰——我搞砸了，儘管我知道有些話是一輩子都不能說的禁忌。」
「但是現在、我還要說，必須說，不得不說——塞穆爾，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你是為了我才和羅伊起爭執的嗎？」塞穆爾的眼神異常平靜，「……因為我就是魔王？」
「或許吧，魔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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