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死相逼？
94.19
天空不知何時陰沉下來，不一會兒便飄起了雪花，彷彿在預示著什麼。
林黛玉帶著一群人快步走向賈母的院子，腦中閃過一幕幕往日的片段，心中百感交集。還沒來得及進屋，便已聽見裡面傳出的抽泣聲。
「老太太——老太太——」
「老祖宗——」
「嗚嗚——」
Duang——
黛玉只覺得腦子頓時「嗡——」的一聲，整個人瞬間懵了，根本無法思考，只能憑著本能踉踉蹌蹌的推開門跑了進去。
砰！
門被猛的推開，一股子濃郁的中藥氣味立刻將她包圍，屋內滿滿當當的站了一群人，將床里裡外外的圍住。
聽見聲音，屋內的人紛紛轉頭看了過來，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安寧縣主——」
「奴才見過安寧縣主。」
黛玉無暇顧及對自己行禮的眾人，伸出手撥開人群，往床邊走去。短短的幾步路，卻彷彿腿有千斤重，等走到床頭之時，時間好似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間。
依舊是熟悉的半新的秋香色窗帘，床上蓋著的是賈母最常用的萬壽福字雲紋錦被，而以往身體健朗，面色紅潤的賈母如今躺在床上，整個人消瘦了許多，臉色蠟黃沒有光澤，閉著眼睛氣息虛弱。
「太醫如何說？」黛玉瞬間鼻頭一酸，眼中頓時濕潤，啜泣了一聲后帶著些許哭腔問道。
「回縣主的話，太醫……太醫……」一旁的王熙鳳抹著眼淚抽噎著：「太醫說大概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情了……」
聞言黛玉瞬間彷彿被重擊了一下，整個人愣住了，只是嘴中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就病得這麼狠了？」
雖說上次意外得知賈母一直在算計她，但是畢竟自小在賈母身邊長大，情誼自然做不得假，何況這些年來她在賈府中的待遇並不差，可以說是與寶玉一個等級的，比三春還是好上三分。
這次突然賈母的不好消息傳來，之前心裡被算計的氣憤瞬間被拋之腦後，倒是多年的祖孫之情佔了上風。
聽到王熙鳳的話，黛玉心中一陣悲痛，腳下一個踉蹌，身形有些不穩，幸好一旁的小桃眼疾手快，連忙將她扶住。
「縣主，要不讓王太醫再給老夫人看看？」
小桃輕聲在黛玉耳邊提議到，畢竟來之前顧蘭芝可是特意交代了這賈母平日最喜歡玩裝病的把戲，讓她要多多注意，以免黛玉又被算計了。
黛玉一聽，眼睛頓時一亮，彷彿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抓著小桃的手重複道：「沒錯！讓王太醫看看，王太醫是太醫院醫術最精湛的，肯定有辦法！」
於是一把白鬍子的王太醫拎著藥箱好不容易擠了進來，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將手指搭在賈母的手腕上，閉目診了好一會兒，而後又仔細看了看賈母的面色，問過鴛鴦這兩日賈母的情況后，便低著頭沉思起來。
「王太醫，怎麼樣？可有什麼法子？」黛玉緊緊的盯著他，彷彿下一秒他就能讓賈母好起來似的。
同時，周圍一群人也同樣目光灼灼的盯著王太醫，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好消息。
「唉——」只見王太醫捋了捋鬍子，長長嘆了一口氣后搖了搖頭：「有什麼話趕緊說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瞬間明白了話中的含義，頓時響起了一陣低泣聲。
黛玉臉色煞白，眼中的淚水打著轉兒，終於是落了下來。
「玉兒……」
突然一個虛弱的聲音傳到黛玉耳中，她猛地轉頭看去，只見賈母的手顫抖著彷彿想要抓住什麼，嘴裡呢喃著：「玉兒……玉兒……」
黛玉連忙趴在床邊，握住賈母的手，連忙對著一旁的鴛鴦吩咐道：「寶玉呢？還不把寶玉帶過來？」
看著鴛鴦急匆匆的出了門，她又轉過頭望著賈母消瘦得彷彿皮包骨一般的臉，不由得心裡一陣酸澀。
「玉兒……玉兒……」
賈母依舊不停的喊著，黛玉握著她的手帶著哭腔安撫道：「寶玉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鴛鴦便領著寶玉快步走了進來。
自從通靈寶玉被獻進宮中之後，這寶玉便是一副懵懂迷糊的痴傻模樣，進了屋后依舊不言不語，眼神獃滯的愣在原地，嘴角似乎還有一道口水的印記。
「老祖宗……寶玉來了！寶玉來了！」
黛玉將寶玉拉了過來，讓他的手覆在賈母的手上，而後輕聲在賈母耳邊喚道。
「玉兒……玉兒……」
賈母呢喃了幾句，彷彿聽到了黛玉的聲音一般，眼珠動了動，而後很是費勁的終於睜開了眼睛。
「玉兒……」
「老祖宗，寶玉在這呢~」
黛玉將寶玉拉到賈母面前，誰知賈母卻費力的轉過頭，渾濁的眼睛看向黛玉的方向，很是艱難的說道：「玉兒……外祖母……對不起你……」
噔——
黛玉腦中一聲悶響。
原來賈母口中一直念叨的玉兒竟然是她？！
到這時，她終於忍不住了，緊緊的抓著賈母的手哭出聲來：「外祖母——」
「不要……不要丟下玉兒——」
賈母的手顫顫巍巍的蓋在黛玉的手上，已經使不上什麼力氣，她望著黛玉，眼珠微微轉動，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流了下來。
「玉兒……別哭……」
「還能再見到你，聽……聽你叫一聲外祖母，我……我也就無憾了……」賈母的聲音很是虛弱，精神卻彷彿好了許多，話也說得流利。
而這一幕更是讓房內的眾人心中一沉，大家都明白，這可能就是所謂的迴光返照了。
「外祖母……您肯定能好起來的……」黛玉哭訴著，眼裡的淚水不停的滴在被子上，很快就打濕了一片。
「玉兒……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別傷心，肯快我就能見到你母親了，希望……她能原諒我才好……」賈母扯出一絲微笑，眼中一片釋然。
眼看黛玉還是止不住的哭泣，賈母費勁的抬起手，輕輕的撫摸她的頭頂，而後又轉頭看了一圈，彷彿要將每個人的臉都印在心底。
三春拿著帕子抹著眼淚，見賈母看了過來，哽咽的喚了一聲：「老祖宗……」
李紈和王熙鳳也掩面低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老祖宗……」
而一旁的賈赦夫婦以及賈政，也紅著眼眶，神色悲痛：「母親……」
等到看過一圈，賈母的眼神落在床邊依舊痴傻的寶玉臉上，停了許久，她才嘆了口氣，又看向黛玉。
「玉兒……外祖母知道以前對不起你，但外祖母也是真心為你好的，本想著若是你和寶玉能成了好事，有我在定沒人敢欺負你。現在你有了造化，寶玉又成了這樣……」
賈母喘了喘氣，語氣里多了幾分誠懇和祈求：「外祖母不奢望別的，只希望你能對賈家多加照拂幾分，保他們性命無憂便行。」
此言一出，原本抹著眼淚的王熙鳳心中立刻一個激靈，抬起頭看了過去，腦中不由得回想起前幾日賈母的話。
「皇上這次鐵了心了要對付四王八公了，賈家肯定也逃不過。」
「如今黛玉那又與我們離心，林姑爺肯定不會幫我們說話。這府里往日那些腌臟事，沒人沒人在意也就罷了，如今隨便拎出來幾件，那就是下獄抄家的罪證！」
「要想保住這一大家子，也只能老婆子我豁出這條命試試了！」
往日風光無限的榮國公府，居然落到如此境地！想到這，王熙鳳頓時悲從中來，望著賈母的眼神更是悲痛。
而此時的賈母確實無暇顧及王熙鳳的心情，她死死的盯著黛玉，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
「玉兒……」
黛玉聽著賈母的虛弱急切的聲音，一時感傷湧上心頭，正要衝動的點頭應了下來，便聽見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了進來。
「玉兒不過一個小姑娘，哪來那麼大的本事！」
聽這聲音，黛玉心裡一驚，連忙轉過頭望去，待到看清來人，更是激動的喚了一聲：「父親！」
沒錯，說話之人正式剛剛趕來的林如海！
只見林如海對黛玉微微一笑，而後幾個大步走到床前，對賈母行禮道：「如海見過岳母大人。」
賈母見此，心裡頓時一涼，明白自己的打算十有八九要落空了，但她依舊還想再最後努力一把。
「玉兒，答應外祖母……不然外祖母死不瞑目！」
這句話在黛玉心中震蕩開來，不由得哽咽道：「外祖母……我……我會……」
還不等她說完，林如海便打斷了她的話道：「榮國公府這麼大的擔子，玉兒如何付得起責任？」
「雖說玉兒在岳母膝下教養了幾年，但我每年也是送了兩萬兩銀子，用做玉兒平日的嚼用的花費，也不欠榮國府什麼。」
「倒是前些日子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和岳母討教一二，怎麼現在就還賴上玉兒了？怎麼，是當我們林家無人好欺負么？」
自從知道賈母的一些列算計動作之後，林如海對賈家的情分早就斷得絲毫不剩，如今看著賈母居然當著自己的面還要給黛玉挖坑，說話便更加不留情面。
「你……你真的就一點情分不講嗎？哪怕是看在敏兒的面子上？」
賈母氣得聲音直發抖，話語間連早逝的賈敏也抬了出來。
聽到賈敏的名字，果然林如海沉默了半晌。
屋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在三人身上，到這時候，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敏兒？」
「若是敏兒知道，估計會更傷心才是！」
林如海冷笑幾聲，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很是平靜的說了幾句話，這幾句話不亞於在房內扔下一個炸彈，徹底點爆了整個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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