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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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
木槿拍了拍桌上的一摞話本，「仙上，謠言之源都在這了！」
正值後半晌，這個時候茶樓的人很多，那邊說書人吐沫橫飛，茶客聽得興高采烈，也有不少人朝她們這邊看過來，因為她們相貌實在過於扎眼。
一女侍端著壺清茶朝她們那桌走了過去，遠遠的便看到了桌上的那一摞話本，嘴角忍不住裂開了。
這些話本，坊間姑娘們都是買來藏在被褥下晚上偷偷地看。
大白天的，這兩位姑娘著實放得開。
木槿看著清瑤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本《色魔師姐太饑渴》翻看了幾頁，丟到一邊，然後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一時間木槿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冰原之中，心肝忍不住打顫，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那些被清瑤翻看了幾頁扔到一邊的話本，《色魔師姐太饑渴》，《孽緣情深》，《渣女難從良》，《惡魔師姐求放過》，《雁痕山之顛鸞倒鳳》......
「嘔.....」
「仙上！」
清瑤吐了。
木槿大驚失色。
就在這時上茶的女侍走了過來，將那壺清茶放在了桌上，「這姑娘還是看得少，看得多了口味自然就刁鑽了，再回來看這些前面的，就跟清湯寡水似的。」
她掃了一眼凌亂一桌的話本，撇了撇嘴，這些話本印製粗劣，確實觀感不好，隨即她便湊了上去，「我有《師姐在上，我在下》的珍藏版，帶彩圖的那種，有想法沒？價錢好說。」
見白衣少女冷颼颼的眼風朝自己掃過來，女侍只覺得莫名其妙，咕噥道：「沒這方面的嗜好，買這麼多話本是吃飽了撐的啊.....」
「仙上，這些惡俗的話本我替你看！您千萬不要為難自己！」木槿道。
為了查找線索，清瑤想是要將這些話本粗略翻看個遍，木槿看著有些不忍心。
果然，仙上又吐了。
「哎呀，仙上，你沒事吧？」
清瑤用兩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可查出這些話本都是誰寫的了？」
「查出了一部分。」木槿道，「.....這是一個很龐大的人群....」
清瑤：「......」
這時清瑤腕間的手鏈跳動起來，閃爍著冰藍色的光。
木槿察覺不對，「仙上？」
清瑤用手撫在腕間的手鏈上，「有人要硬闖清瑤宮。」
木槿：「什，什麼？！」
「先回去。」
天界。
清瑤宮。
「君上小心！」
雲衡眼見烈火從那獅獸的深淵巨口中噴了出來，長達十餘丈，直衝向君上。
扶光瞳孔驟縮，顯然沒料到自己不過只是擼了兩把毛，這小獅子竟真的發怒了！
烈火噴的他猝不及防，他今日穿著打扮十分隆重，躲過了直接射過來的烈焰，卻沒躲過火苗，只見火苗從他下衣擺蹭蹭往上，越燒越旺。
「啊！」
「仙上！」
好死不死，清瑤突然現身，整個身體呈大字型，本要徑直撲向牆壁的扶光就直接撲在了清瑤身上。
儘管同歲，少年和少女身量體型上差別已是非常明顯，脫離法力，單純身體上的硬碰硬，清瑤完全招架不住扶光。
「......對不起啊小師姐，我不是故意的。」
清瑤眼冒金星，「起來！」
扶光雙手托在清瑤的後腦勺處，雖是如此，剛剛兩人相撞時，額頭間砰地一聲，也將下面的人砸的七葷八素。
「仙上.....」
獅獸隨著木槿一起向清瑤走了過去，它惡狠狠地瞪著扶光，獅毛炸起，目眥欲裂，朝扶光吼了一聲。
扶光用手輕扯了一下清瑤肩上的衣帶，人躲在了清瑤的背後，看著獅獸，「小師姐，你看它，好凶啊。」
一旁干站著的雲衡：「......」君上這.....嗲聲嗲氣的.....
扶光身量頎長，高出清瑤許多，是介於少年和成年男子間的骨架，硬朗挺拔。他俯下身，在清瑤背後，單用一條胳膊便能將清瑤圈住，從後面看完全是凌於清瑤之上，輕而易舉便可力壓。
而在前面，清瑤用緋衣劍擋在了扶光臉前，出鞘兩寸，劍光逼人，她眉目間神情霜寒泠然。
上一刻將驚慌失措弱小無辜裝的恰到好處，讓木槿都信以為真的扶光君，這個時候皺下的眉頭忽然揚了起來。他挑了挑眉梢，彎起兩邊嘴角，向清瑤展顏一笑。
扶光身上盛裝被火燎的狼狽，但無礙他通過自己的臉作祟。
他這張臉惑人不淺，尤其在笑得時候，最美。
他長有一雙很漂亮的瑞鳳眼，眸子明亮如星，眼尾很長，微微地往上，笑時會漾開溫柔的弧度。眉目含情，脈脈間有風花雪月，春暖花開里草長鶯飛。
緋衣劍的劍光似乎暗淡了許多。
清瑤目光微微閃動，她收了劍，轉身就要回宮。
「小師姐，小師姐，你等等我。」
扶光追了上去。
見少女冰顏上神情冷冰冰的，看著他，陰冷的目光無聲勝有聲，意思是「你再叫我小師姐試試」。
扶光心裡雀躍，偏想用這個逗弄她，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清瑤仙子不要宮殿，法器，珍寶那些賠禮。我也覺得那些賠禮不夠好。」
一旁的木槿聞言冷哼了一聲，自家仙上要的是法力，能提升自己修為的法力。錢多了不起啊！
獅獸跟在清瑤身旁，剛剛獸性大發暴躁不已，此時卻乖順起來，但它側頭看向扶光時還是兇巴巴的。不過感覺到他不會對主人產生威脅，獅獸也就對他放鬆了警惕。
清瑤沒止步，繼續往前走。
眼見小師姐這就要踏進清瑤宮，扶光上前一步，「都比不得我。」
木槿：「？？？」
清瑤走路目視前方，衣帶當風，但煩人精身型精悍勁瘦那麼大個，他有意擋路，清瑤要麼踏平要麼繞。
她繞，扶光便跟著她繞，「信徒之過上升到神官。」他又重新繞到清瑤面前，「我的信徒得罪的人，我來補償。」
清瑤抬頭，撩起眼皮看他，「扶光君拿什麼償？」
扶光認真地看著清瑤，「我自己。」
雲衡：「！！！」
木槿：「仙上......」
扶光俊顏神情過於正經，便會使得熟悉他的人覺得他其實這一出極其不正經。
至於他那灼灼發燙的目光，清瑤別過臉去，抵觸，不看，道：「扶光君的信徒炸的不僅是我一家的廟宇，其他神官也有被殃及到，扶光君拿自己償，大卸八塊怕是都不大夠。」
雲衡：「哎，清瑤仙....」這話也太毒了吧！
然而他這邊還沒說完，便聽自家君上道：「清瑤仙子也說了那些神官是被殃及的，我的那些信徒一開始針對的就是你，你是冤大頭，所以理應得到他們神官最誠摯的賠償。他們禍害了清瑤仙子的廟宇，清瑤仙子禍害他們的神官，一報還一報，應該的。」
木槿目瞪口呆，「.......」神特么一報還一報！
話不是自己說的，但云衡覺得臊得慌，摸了摸臉皮，還在。
清瑤：「扶光宮被封了？」
扶光順著杆子往上爬，他撅起嘴，伸出的雙手本要去晃面前少女的胳膊，但見少女冰顏上的神情，又及時收了回去。
他眸子澄澈明凈，只要他有意，俊顏上的一顰一蹙便能向對方準確傳達他想要對方明白的意思，就比如此刻，他做出這麼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清瑤宮缺廚子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或三百六十六天每日三餐都不重樣的那種。尤其是做魚，清瑤宮只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清瑤仙子吃生魚。」
木槿：「真是好笑！我家仙上怎麼可能會傻到吃生魚。」
清瑤看向木槿，「好笑嗎？」
「？！！」木槿嘴角抽了抽，「仙上.....」
扶光用可憐巴巴的語氣對清瑤道：「我沒地方去了，整個天界，我只有你一個熟人。」
清瑤眸光微亮，但隨即便暗了下來。
她羽睫根根分明，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包括剛剛亮過一瞬的光。
她似乎連羽睫的掩飾都不放心，頭微低，直到眼底的情緒盡數隱去，再無蹤影，才仰起頭清冷自若地看著扶光。
雲衡：「.....」君上，你的祖宗旺財君不要面子的嗎？！他大手一揮給你備下的那些宮殿，隨便哪一座住進去，它不舒坦嗎！
清瑤望著扶光，卡殼似的，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她看起來好像非得放句狠話不可，但嘴突然就笨拙起來，這讓她有些氣急。
而此刻扶光便用自己的手開始了初步試探，他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看起來有一種力量感。但扯上清瑤衣袖時就如精雕細琢而成的暖玉，溫潤且執拗，「我這個人比任何賠禮都要誠摯，小師姐想要怎麼出氣都可以，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小師姐這次損失多少法力，我就賠給小師姐多少的勞力。那些法力，若小師姐需要一年或幾年才能重新獲得，我就在小師姐身邊盡心儘力一年或幾年。如果小師姐要十倍或百倍的賠償，我也可以。」
雲衡：「......」我不可以！
木槿：「......」扶光君為了給自己開罪也是拼了。哎，那手....過分了啊，沒看到仙上臉都氣紅了嗎！
扶光在清瑤冰刃一般的目光下慢慢將自己的雙手鬆了開。
「雲修晏，我真的很討厭你，在凡界一直就很討厭。」清瑤道，「你們這類人不是一直以清高尊貴標榜自己嗎，現在怎麼換了路數，對我惺惺作態？對自己都瞧不上的人低聲下氣。雲修晏，為了保住自己的神籍，你犧牲挺大啊。」
扶光看著清瑤的眼睛，問她：「小師姐討厭我什麼？」
清瑤：「我討厭你整個人，你身上所有的點，都讓我無比討厭。別再裝出和我很熟的樣子，你感到噁心，我也是。三司會審不是我能左右的，如果我能左右，我會削掉你的神籍。我們，本就該界限分明。既然你說你在天界無處可去，那便自己主動請降罪下界吧。」
「.....清瑤仙子你說這話也太狠了吧！你知道我們君上為了飛升有多努力嗎？！」雲衡對清瑤怒聲道，「主動請罪，削掉神籍，我們君上為飛升所做的努力在清瑤仙子這裡就這麼一文不值？！害！早聽傳聞說，清瑤仙子一直深居簡出，精於修鍊，疏於交際，不太合群。但身為神官，法力再強大又如何，不識時務，早晚被眾人孤立！」
雲衡見不得自家君上被人這麼嫌棄，主要是自家君上現如今都這麼示好了，她清瑤也不過是一個剛飛升沒多久的神官，還這麼高冷，合適嗎！
清瑤仙子與自家君上在下界是什麼關係，雲衡自以為理的門清，在他看來兩人那些舊仇在以前小打小鬧過就該翻過篇去了。出自同一道觀，在天界抱團取暖共同謀划不好嗎，就自家君上這先天優勢，這後天潛力，還能虧了她不成！
不識時務！活該被孤立！
是「孤立」這兩個字惹怒了木槿，「不合群又如何，我家仙上真才實學，能力配得上神籍。能力不濟，德不配位，在下界的信徒呼聲高又怎樣，現在還不是成了眾矢之的。」
雲衡：「你！」
木槿：「別用手指我！死狗！」
雲衡：「.....你個死丫頭！」
清瑤和扶光幾乎同時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兩人處收了回來。
四目相對，清瑤轉身就要走，扶光在她身後道：「我確實德不配位，我飛升，不是為了福澤信徒，而是為了追趕你。」
「如果這次被貶下界，我會更加努力，不止為了追趕。我想，我身上總會出現一個點，值得小師姐的喜歡。」
雲衡見清瑤宮的宮門砰地一聲關的嚴嚴實實，便湊到了還站在原地的扶光君身旁，「君上，白費力了不是。我就說這清瑤仙子除了長得像女的，其他方面，與女子這個性別半點不沾。撇開我對她的看法不說，清瑤仙子在這天界神官中本就很不討喜。她剛飛升的時候，倒是有很多男神官趨之若鶩，但很快那些男神官便對其退避三舍。據說那些曾追求過她的男神官，現如今都躲著她走。君上今天這一招，若放在正常女子身上，哪個不被迷得神志不清。她不吃，她肯定不正常。敬酒不吃吃罰酒，君上，既然如此，你也不必顧同門情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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