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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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國。
蘇府。
圓月高懸，夜深人靜，整個蘇府都彷彿歇下了。
「你不要過來！」
「啊啊啊啊啊！」
「來人啊！救命啊！救我！」
「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我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求求你重新投胎吧！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容時，容時，我們曾是好朋友的，我們曾是好朋友的，你忘了嗎？你不能這麼對我。」
「這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當年我不知道他們取走的是你的心臟和靈根，如果我知道的話，哪怕我就是死也不會用你的心臟和靈根為自己續命。」
寢屋內，少年蜷縮在書案下面，因為恐懼他整個人顫抖不已。
月光透過窗戶撒了進來，他看著書案前身體半隱半現飄忽不定的鬼少年，剛剛是出於鋪天蓋地的恐懼。因為太突然了，容時的這副模樣使得他險些沒有認出來。
而當他認出來后，他雖更加恐慌，但卻用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生怕真的驚動了府中的人。
少年現在身上只有一件白色中衣，在這之前他是準備再溫習一遍術法口訣就去睡了，他隱隱覺得不對勁，且這種被什麼東西死盯著的感覺這段時間一直縈繞著他。
而當那死盯著的那雙眼睛化為自己可以看得清的東西之後，他整個人被嚇得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是容時！是已經死掉的容時！
他們曾經是朋友，但這個時候他看到容時絕對沒有朋友之間闊別已久的那種喜悅。
有的只是恐慌防備，和愧疚。
少年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怕驚動了府中其他人。而另一隻手他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想看到面前這個鬼少年。
可他並沒有，只是那隻手在放到自己的雙眼上時，手上已經沾滿了淚花。
鬼少年面色慘白，即便他整個身體呈半透明態，但那慘白的面色還是要比屋內的牆壁更加鮮明。
他頭髮有些糟亂，但臉上還是乾乾淨淨的，且因為乾淨的實在過分，除了慘白，眉眼的色彩十分淺淡。
黑白分明這種正常人習慣看的皮相因為習以為常不會覺得有什麼，而當看到一張皮囊上儘是慘白這一種顏色，就不免會讓人覺得脊背發涼。
而當視線往下，看到他左胸口處那一個空蕩蕩的血窟窿，猩紅的血漿從裡面冒出來，要落不落，但也再流不回那個血窟窿裡面.....慘白和血紅，這兩種顏色不論是那一種給人的視覺衝擊力都足夠大。
而當這兩種顏色在一個東西身上時，人便會覺得其陰森恐怖。
鬼無身體可寄時，便是這種飄忽不定的半透明物，但即便這種形態，人也不會覺得他脆弱，反而將他當做是一種可怕的威脅。
就身量看起來，這鬼少年也不過十幾歲的樣子，有些瘦弱，因為瘦弱，他甚至顯得有些嬌小，但從背面看有些像晴天娃娃，而那幽怨陰毒的眼神分明是前來討債的厲鬼該有的。
「我原本可以好好地活著，該死的人是你。我為什麼就要承受被人生生地挖掉心臟取出靈根的痛苦，而你就可以在這世上繼續活蹦亂跳？你用的是我的壽命，占的是我的靈根，你現在所有這些榮譽明明該屬於我！」
鬼少年雖看起來陰森恐怖，那目光幽怨陰毒，但是聲音聽起來卻很奶，是那種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的那種小奶音。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躲在書案下面的少年聲音哽咽，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內疚。
「當年是你的父親將你賣給了我們家。我以為是爹娘給我買了一個玩伴，我不知道爹娘養你是為了給我續命。對不起，容時。可我是真的從未將你當做是續命的葯人，我那時真的是將你當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蘇言書天生體弱多病，身患有不足之症，他甚至偷偷聽到過藥師和母親的話，當年藥師說過他活不過十六歲。
後來府里多了一個小男孩，就是容時。母親告訴他，這是怕他整日里待在府里無聊，給他從外面買來的小奴隸。
小奴隸能聽得懂主人說話，能和主人交流，能和主人一起做遊戲，要比貓阿狗啊這些寵物好玩的多。
蘇言書和林容時同歲。由於先天身體不好，蘇言書自從出生就被好好安置在府後院用各種靈丹妙藥嬌養著，很少出門。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是和鸚鵡金絲雀小白貓和大黑狗一起玩到大的，林容時的出現讓他覺得驚喜。
他不知道奴隸在外面是什麼身份。當年他也不過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雖三歲時就被先生啟蒙，早早便熟讀了許多書籍，但對主僕尊卑並沒有明確的認知。
母親告訴他，奴隸買來就是讓他玩的，像那些鸚鵡金絲雀小白貓和大黑狗一樣。
但在蘇言書看來，小奴隸和它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比它們漂亮，儘管剛入府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髒兮兮的，但被幾個家僕摁進浴桶洗過幾次澡后，整個就像是煥然一新的晴天娃娃。
他比它們凶，那些鸚鵡金絲雀小白貓和大黑狗都可以由著他的心意去拔毛或揉搓，但他不讓，甚至蘇言書一走近他，他便會惡狠狠地朝蘇言書瞪過去。
在豢養大黑之前，蘇父讓人拉進的獸籠里還有一頭雪狼，那獸籠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寵物，男孩子都喜歡大型的寵物，其實當初蘇言書更想馴養那頭雪狼，只不過它太凶了，他擔心自己會被它一口吞掉。
儘管父親告訴他，籠子裡面的那些寵物只要他有相中的，回頭便會請修士施法保證他所挑選的寵物自此以後只聽他的話，永遠不會傷害他。但當時他還是朝父親搖了搖頭，說自己不敢，還是會害怕。
而這個小奴隸惡狠狠地瞪著他時的目光，讓他想到了當年那頭被關在籠子裡面的雪狼。剛開始，蘇言書對林容時既覺得驚喜，又覺得害怕。他驚喜以後終於有一個和它們完全不同的玩伴長長久久地陪在自己身邊，但又害怕他總是這麼惡狠狠兇巴巴地瞪著自己，會不會突然上來咬自己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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