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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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回到府上的時候，林若歆還在侍弄自己的那些花花草草。
他走到人跟前，看著蹲在地上給盆栽鬆土的林若歆問道：「若歆，為父問你一件事。」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站了起來，抽出絲巾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邊擦邊說：「父親所問何事？」
左相負手於身後，「今日未時，與你說話的可是那驃騎將軍之女？」
她頷首道：「正是。」不知父親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左相聽后，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據我所知，將軍府目前可是中立態度，如果你與他女兒交往甚密的話，說不定對我們大有裨益。」
這個我們，無外乎左相，穆王和林貴妃三方。
林若歆瞭然，「父親這是有意拉攏將軍府？」
「有這個打算。」左相觀察了女兒的表情，見她有些猶豫不決，便說道：「明日你去紅螺寺廟進香，可叫上朱小姐一起，你們女孩子不是對求姻緣什麼的最感興趣了嗎。」
紅螺寺里的姻緣樹，據說求姻緣很靈驗，已經成了長安城的一個必去勝地了。
林若歆有定時去寺廟燒香祈福的習慣，父親這麼一提議，她也有些心動了。朱竹竹與她年齡相仿，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若能求得一番好姻緣自然是美事一樁。
於是她應道：「如此甚好，等下我便派人過去傳話。」
「嗯。」左相點頭，隨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兄長最近可有不安分？」
林若歆搖頭：「不曾。」
左相放下心來，「那就好，諒這逆子也不敢亂來，我先回房去了。」
「父親慢走。」
林若歆將寫好的書信交給小紅，讓她親自去將軍府跑一趟。
小紅到將軍府門外的時候，巧兒正好從集市上採買了些綵線回來。巧兒回來得趕巧，她像是看見救星一般，忙走到其跟前道：「姑娘，我正好找你家小姐有事，可否幫我引見一番。」
巧兒頷首，規規矩矩道：「自然。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兩人下午剛剛碰過面，但是尚不知道彼此名姓。
「林小紅，你呢？」
「巧兒。」
小紅原姓並不姓林，但自從她被重男輕女的父親給賣到左相府當丫鬟后，林若歆便讓她跟著自己姓，說是進了左相府，便是家中的一份子了。小紅當時感動得不得了，在心裡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儘力儘力地對小姐好。
好在這麼多年來，她的諾言都實現了。
巧兒跟小紅的情況卻不同，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朱竹竹便是巧兒的再生父母。因為巧兒是朱竹竹在奕朝與蠻夷交界處的一個村落里救下來的孩子。
那時候巧兒將將十歲，而朱竹竹大她兩歲，十二歲的時候便已身經百戰，孤身潛入敵軍駐紮陣地中心。
說來也是巧合，那個時候蠻夷駐紮軍隊正在尋找正統公主，聽他們透露的消息得知，那位公主的舅舅已經成功逼宮，成了蠻夷新一任大王。
而那位公主，是逃亡至此的。
找公主的自然也是兩撥人，一撥是奉命保護的先王舊部，一撥是新王派來暗殺的刺客。
朱竹竹獲取到了軍機，打算撤回軍營的時候，路上卻遇到了一個傷痕纍纍的小女孩。
她獨自一人穿梭在布滿捕獸夾的叢林里，朱竹竹是被她的呼痛聲以及野獸的嘶吼給吸引了過去，要是她再晚來一步，那個女孩很可能就成了野狼嘴裡的美味了。
她動作迅速地用匕首抹了野狼脖子，然後走到女孩面前蹲下，徒手掰開撲獸夾，將女孩的腿解救出來。
「你沒事吧？」
女孩搖搖頭，臉上沾染的泥漬讓她看起來跟花貓無異，唯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人過目難忘。
朱竹竹平視她，問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女孩也是一個勁地搖頭，「家沒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藏獒的叫聲，有人高聲道：「剛剛聽見狼嚎，說不定人就在這裡，大家分頭去找，務必把人揪出來。」
朱竹竹以為自己暴露了，那些人此刻正追了上來，忙不迭把女孩放在背上，往奕朝邊界趕去。
後來班師回朝，朱竹竹便把細皮嫩肉的巧兒留在府中，給她請了夫子教學，讓府中嬤嬤教她禮儀。無論她怎麼哀求要跟著朱竹竹去邊塞，朱竹竹都以她不會武拒絕。
她情急之下說道：「我可以學，小姐你教我吧。」
豆蔻年華的朱竹竹不贊成，「習武並非一朝一夕，況且你現在的骨骼已經定了型，不適合練武功，我覺得你做女紅倒是有天賦，恰好補了我的短板。」
那句恰好補了我的短板便成了巧兒更加用功的動力，小姐的武功已在大多數人之上，她也得將女紅做到極致才配得上小姐的誇讚。
於是，在女紅造詣上登峰造極的巧兒，每日依舊堅持做女紅。
小紅隨著巧兒進入將軍府，視線落在巧兒手中拿著的綵線上，好奇道：「巧兒姑娘這是給你家小姐買的線嗎，我家小姐也經常做女紅呢。」
巧兒搖頭道：「這是我買來自己用的。」
小紅略有些驚訝，「這七綵線可是特別考驗人技術的，小姐用過一次覺著效果不佳便遂不再用，看來巧兒姑娘真是心靈手巧。」
她眉眼彎彎，「過獎了。」進了府門，將人往小姐的閨房帶去。
巧兒眉骨突出，眼窩深陷，與中原人相貌特徵並不相符，於是她便刻意給自己畫很濃的眼妝，掩蓋了不足之處。
朱竹竹此刻並不在房內，而是在後院的空地上跟家丁切磋武藝。將軍府里，大概就巧兒一人連三腳貓功夫也不會。
巧兒在迴廊里喊道：「小姐，林小姐的貼身丫鬟小紅姑娘給你帶話來了。」
「好，我這就來。」她將匕首收回腰間，大搖大擺地回了房中。
小紅給朱竹竹行禮道：「朱小姐，我是來給我家小姐傳話的，她邀您明日去紅螺寺祈福，不知您意下如何？」
她一口應下，「既然是若歆親邀，那我肯定要去了。」
小紅又道：「明日卯時我家小姐在洵門等您。」
「好。」
任務順利完成，小紅拂身道：「那我就先回去復命了。」
朱竹竹對巧兒說：「巧兒送送小紅。」
等巧兒送完小紅回來的時候，朱竹竹正在翻閱古籍。
她走上前，關切道：「小姐你這是在幹嘛？」
「我在找那個什麼紅螺寺，總覺得有些耳熟，但又一點印象也沒有。」
巧兒將她面前攤開的書籍合上，得意道：「與其看這些書，倒不如問問我。」
在巧兒的一番科普下，朱竹竹總算知道了紅螺寺最為關鍵的一點，那就是它的姻緣樹很靈驗呀。
她隱隱都有些期待呢。
翌日卯時，朱竹竹如約而赴，跟林若歆一道上了紅螺寺。
兩人到紅螺寺山腳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已經在爬山梯了。朱竹竹驚訝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怎麼這麼多人。」
林若歆道：「今日是香會節，大家都會進廟上香舉行『春祈』活動。」
朱竹竹一向喜歡熱鬧的地方，於是一步三個台階地往上跨。餘下三人便沒有這麼好的體能了，被她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朱竹竹在山梯盡頭停了下來，特意等著巧兒，林若歆和小紅三人。
小紅對著她比了個大拇指，氣喘吁吁道：「朱小姐，您太厲害了，跨步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不像我，每次來都感覺去了半條命。」
四人有說有笑地進了寺廟，先按照流程燒香拜佛，然後林若歆帶著她們去了姻緣樹那裡。
姻緣樹前有位抽籤算命的方丈，林若歆對朱竹竹道：「不如我們去搖一簽吧。」
她欣然應允，「好。」
兩人在方丈面前站定，人手各持一個簽筒，然後開始有節奏的搖動。
這時，姻緣樹底下傳來一片叫好聲，她們同時往那個方向看去，手中的簽子同時從簽筒中飛出，亦同時落地。
只不過朱竹竹的力氣大了些，簽子往林若歆那方偏了去，竟是比林若歆搖的還要靠近她本人。兩支簽也不過一尺距離。
待她們回過頭來，已然塵埃落定。
算簽方丈先是撿起了林若歆那邊的簽子，看了片刻后，便笑了起來，解簽道：「施主，這是一支上上籤，上面說你的有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方丈說話時眼睛只盯著簽子，林若歆還在思索時朱竹竹就已經替她求解了，「方丈此話何解？」
他這才抬起頭，眼睛往姻緣樹的那個翩翩公子看去，「你的有緣人，此刻就在那姻緣樹下。」
朱竹竹僵硬地將頭轉過去，姻緣樹下，除了傅長淮一個男子外，就沒有其他男子了。
看來這個簽還是很靈的，林若歆的未婚夫不就是傅長淮，他不是她的有緣人那誰是呢。
於是她催促道：「方丈，你看這個簽怎麼樣？」
方丈拿起了她面前的簽子，看了片刻，面色凝重起來，她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方丈的下一句話就將骨感的現實擺在了她的面前，「施主，這可是下下籤，上面寫著求籤者情路坎坷，恐飽受單戀之苦。」
「哇，不會是真的吧！」平地一聲雷，朱竹竹被突然開口的傅長淮給嚇了一跳，回頭瞪了他一眼。
說不清是因為他聽到了簽解還是本來就不待見他。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方丈雙手合十。
傅長淮看向朱竹竹，語氣里滿是幸災樂禍的意味，「那這麼說來，你豈不是要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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