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吐露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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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左相府的時候，林若歆正好在臨摹書法，見小紅將人領了進來，她放下毛筆，驚喜道：「竹竹，你們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找你敘舊的了。」朱竹竹徑直走到書案前，看了眼她的毛筆字，當即誇讚道：「不愧是長安城的大才女，什麼都精通，這個柳體字寫得真漂亮。」
林若歆嫣然一笑，知道朱竹竹找自己有悄悄話要說，便對小紅道：「你帶巧兒姑娘去我的小庫房看絲線，若巧兒有瞧得上眼的，只管拿便是。」
上次小紅將巧兒擅女紅一事告訴了林若歆，她便記下了。
巧兒趕忙婉拒，「林小姐，這可使不得。」
「不礙事，我那小庫房裡東西多著呢，平時用不上的也多，你想挑多少挑多少。」
「謝林小姐。」巧兒行了謝禮，便跟著小紅一道出了門。
林若歆請朱竹竹坐下，去門外叫人去廚房拿些糕點來，轉身進門後顧自開了口，「竹竹是因為退婚一事來安慰我的嗎？」
林若歆有著一顆玲瓏心，能輕易看穿別人的心思，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今日來，」的確是因為此事。」
僕人的速度很快，新鮮出爐的米糕尚冒著熱氣，被放到了朱竹竹面前的圓桌上。米糕的賣相極好，讓人看著就食慾大增，哪怕她剛用過午膳不久，這會兒也覺得肚子空乏起來。
「吃吧，這米糕可是用的傳統手藝做的。」
她不再客氣，拿起一塊兒吃了起來，果然如林若歆所說那般，這米糕比集市上賣的口感好多了。
「你也吃。」她含糊不清道。
林若歆單手托腮，雙手放在圓桌上，看著她吃米糕的過程，突然有了想要傾吐的慾望，「其實，我很早就想把這門婚事退了。」
她「啊」了一聲，「很早是什麼時候呀？」
應該是新科放榜當天，於曲江亭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吧。在那之前，她雖然並不心悅傅長淮，但卻從沒有過悔婚的念頭，可是見過他后，她終是明白為何古人會把一見鍾情當作亘古不變的話題了。
就好比她喜歡的那句「白首如新，傾蓋如故」一樣，指的是有的人相處到老還是陌生的，有的人停車交談便一見如故。這八個字真理，在愛情里也同樣適用。就像她與傅長淮糾纏數十載，卻比不上與辜佑的一面之緣。
她想了想回道：「冬至日。」
朱竹竹細細咀嚼，冬至日，不就是新科放榜而她去劫人的那一天嗎？！
米糕突然噎在了喉嚨口，她趕緊倒了一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傅長，」她及時剎住了嘴，改口道：「傅公子當時不是高中狀元了嗎，你怎麼突然就不想嫁給他了。」
林若歆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回憶一般，「我是仰慕新科狀元，但並不喜歡傅長淮。」
這句話沒有任何矛盾，只是朱竹竹並不知情罷了。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你一直都沒喜歡過他嗎？」
林若歆頷首，「雖然他一表人才，是很多女子的夢中情人，我也曾對他有過幾分悸動，但我知道，那與感情無關，僅僅是一種欣賞心理。」
就像沒有人不喜歡美好的事物，看見時，都會下意識多看兩眼一樣。
「可是我聽說，傅公子是喜歡你的。」她說出這話的時候，沒想到自己已經站在了他的角度上。
林若歆放下酸麻的手，低頭笑了笑，復又抬頭，「竹竹，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她的第一反應是搖頭，很奇怪，她以為自己是喜歡男神的，可是時日越久，她便發現那或許不是喜歡，而是愛慕，覺得他人好，莫名想要親近。但並非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更多是欣賞罷了。
也從沒幻想過，將來要嫁他為妻。好比在潯陽的時候，聽見男神拒絕蘇柒柒，她非但沒暗自高興，反倒覺得有些惋惜。兩人郎才女貌，似乎才應該是天作之合。
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那你應該聽過那麼一句話吧，心悅之兮，雖嘴掩，則眼溢。」
「他喜不喜歡，我一眼便知。」傅長淮瞞得過外人，卻瞞不過當事人。
這時，小紅帶著巧兒回來了，她甫一進門便道：「小姐，剛剛宸毓郡主派人來傳話，說是臨時在家中擺宴，邀你過去。」
朱竹竹的視線落在巧兒手中的絲線上，一看就是做工精細質地上乘，說起來，自己算是巧兒綉娘的學徒了。
「既然若歆你還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若歆目送兩人出了府，「改日再約。」
「好。」她一口應下，然後跟巧兒手拉手出了左相府。
長廊里，林軼則喚住一個在前院忙碌的下人，問道：「方才出府的那兩個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那人恭敬道：「回少爺，高個的是驃騎將軍的獨女，旁邊那人是她的丫鬟。」
所謂冤家路窄，不就是這般嗎。
朱竹竹。
出了左相府後，朱竹竹打算去街上碰碰運氣，她側頭看向巧兒，「你先把這些絲線拿回府中吧，我去買些東西就回來。」
「小姐要去買什麼，要不讓我替你跑腿吧。」
「不用了，你手中的可都是好東西，快回去吧。」
巧兒走後，她就沿街看了起來，好不容易看到兩家藥鋪開著，她便走了進去。但沒過多久，就出來了。
原因是天然麝香比較珍貴，一般藥鋪里是沒有賣的。而大部分麝香，都進了太醫院。
這就有點愁人了。她之所以想買麝香的原因，是因為昨晚做了一個先兆之夢，地點是穆王府中，穆王妃因為麝香熏香而小產，這一切，都是人刻意為之。
除了穆王，她想不出第二人。
而穆王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無外乎他不愛她，只是在利用她背後的家族勢力而已。宸毓公主的生父胤親王是太后侄兒，跟皇帝是表兄弟關係，屬於皇親國戚一脈。
宸毓郡主也深得太后喜愛，但因為黎若常伴太后左右，便不大待見她，反倒與若歆情同姐妹。
後來問其原因，她只道：「黎若跟我性子太過相像，只是我的命沒她好，我的如意郎君並不鐘意我。」
說起來，宸毓也是個敢愛敢恨的主，只是那人的野心太大，又豈是她可以操控的。
朱竹竹想買麝香的緣故就是，讓巧兒縫製一個鴛鴦香囊，然後把麝香磨成粉放進去，到時交給若歆，讓她轉交給宸毓公主，麝香味道不同於其他香料，她肯定會注意到的。而後若有了身孕，熏爐里的熏香一聞便知。
哎，朱竹竹忍不住感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慾爆粗口。
她已經對買麝香不抱希望了，還是再重新想個法子吧。
穿街而過的她被不遠處的敲鑼打鼓聲給吸引到了，攤販們一聽這聲個個便興奮了起來，不少人往聲源處跑去，「一年的一度的民間蹴鞠大賽已經開始了，大家快去看吶。」
朱竹竹自然也被吸引了，跟著人流走。
長安城龍王廟前人頭攢動，她盡量縮著身體往裡擠，這才看見場內情形。
蹴鞠場上紅藍兩隊正在奮力搶球，踢球，但朱竹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紅襟的傅長淮，他頭戴同色系抹額，身手矯捷，下手又快又准又狠，是當中的主力軍無疑。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他再度進球后的那一回眸，直直入了她的眼底。
但整場比賽下來，他看她的次數並不多，倒是給其他女子拋了不少媚眼。
於是乎，眾人搖旗吶喊，「傅公子加油，傅公子好帥啊，啊啊啊，傅公子又進了一球。」
朱竹竹感覺自己的耳膜都差點被旁邊的大嗓門給震破了，比賽一結束，她便撥開人群擠了出去。
她心不在焉地走著，腦海里還是剛剛那人的回眸一笑，就連傅長淮什麼時候跟在了身後都不知道。他趁她不備，拍了下她的左肩，「想這麼呢，這麼入神。」
朱竹竹條件反射往右後方看去，復又轉過頭來看向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不是剛剛還在臨時搭建的蹴鞠場嗎，那些花痴姑娘能放過他？
「當然是溜出來的，你不知道，那些人跑的速度多恐怖，差點就被他們剛抓住了。」許是方才運動過度，他的額頭上出了不少汗。
她下意識地就拿自己的衣袖給他擦汗，手剛觸及他的額頭便如同被驚嚇到一般快速縮回了手。
自己在幹什麼？
傅長淮不給她後悔的機會，直接拽住她的衣袖低頭往頭上覆去，然後左右擦拭一遍，才放開了她的衣袖。
原本潔白的袖口，此刻沾染點點污黃。
她頓時想一種想把污垢處洗乾淨的衝動。
但傅長淮在她尚未動怒之前，將她給拽走了。「走，帶你湊熱鬧去。」
而這一幕，落在了帶著手下巡查的小六子眼中。托傅長淮的福，他成功謀得了一官半職，但是，心下始終不安。
傅長淮所說的湊熱鬧，是去看王員外家的大女兒拋繡球。他們到的時候，王府外的人都圍了幾層。
朱竹竹驚訝道：「想必王姑娘定是個大美人。」
他憋笑，故作神秘，「非也非也，等人出來后你就知道了。」
隨著王員外的一通介紹，王小姐這才緩步走出，體態婀娜多姿，一把美人扇遮住了下半臉，猶抱琵琶半遮面。
「你看，那身段那腰肢，根本就是美人的標配啊。」她忍不住感嘆。
傅長淮這下笑得更大聲了，她給了他一計眼刀，再回過頭去看王小姐，差點驚掉下巴。
這反轉也太大了吧，上一秒還是欲遮不遮的美人既視感，下一秒就是王二麻子他姐。她看著周遭鼓掌的眾人，不解道：「她的魅力這麼大的嗎？」
「有錢能使鬼推磨，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不止麻雀，還有斑鳩。」
眼見王小姐已經把繡球拿在了手中，人群開始了躁動。
「王小姐，往我這兒扔。」
「王小姐，給我。」
「王小姐……」
王繡花的視線往下方掃過一遍，在看到傅長淮的時候，眼神咻地一亮，然後朝著他的方向，將繡球準確無誤地拋了過去。
傅長淮使壞勾了朱竹竹的小腿肚，害得她差點摔倒，等她站穩之後，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懷裡赫然躺著一個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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