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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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壬煊如約到將軍府的時候，卻被告知巧兒隨朱竹竹去了邊關。他有些失落地往府里看了兩眼，將帶來的藥包遞給了林管家，「我這裡有些野山參，熬藥后可喂與將軍吃，能夠補氣挽脫，補益脾肺，生津安神。」
林管家雙手接過藥包，「謝過翰林大人，巧兒臨行前托老奴替她把一物交給您，煩請您稍等片刻。」
顧壬烜點頭，方才的失落頓時煙消雲散，滿心期待。
林管家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長條狀錦盒，眉開眼笑道：「翰林大人，這是巧兒連日來的勞動成果，雖然她女工極好，但我還未見過她給哪個男子做鞋子這類私活的。她的心意，想必都傾注在了這裡面吧。」
他是過來人，自然明白這男女之情的門道，看兩人這情況，左不過郎有情，妾有意。他是看著巧兒長大的，把她當自己女兒看待，若她嫁得良人，全府上下定會為她高興。
顧壬烜的目光在錦盒上流連，謝過林管家後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將盒子打開，裡面靜靜躺著一雙製作精良的履鞋。
暗色祥雲紋鞋面看著便覺富貴大氣，他想象她綉著花紋的模樣，眉眼低垂，嫻靜美好，不自覺笑了出來。而他的目光，依舊柔和繾綣。
他想好了，待她歸來，他便跟父親商量來將軍府提親一事。
身份差距什麼的，在他眼中，從來就不是問題。
回到翰林院后，晚間時候，辜佑便常常見他把盒子抱在懷中，像是抱著此生最愛。
他搖頭一笑，不是像，是根本就是，這顧壬烜呀，已然害了相思。
不過目前，倒有一個事難住了他。
林若歆今日叫人送來了請帖，邀他與顧壬烜一道去左相府參加她的生辰宴。
見他一臉苦惱之情，顧壬烜很是一針見血地說：「不就是讓你參加一個生辰宴，你至於這麼如臨大敵嗎？」
「林姑娘是沒事，可她的哥哥林軼則想來是不待見我的。」有了前車之鑒，他自是有所顧慮。
顧壬烜聽后，放下盒子，走到他身旁，拍其左肩道：「原來你是擔心這事呀，放心好了，到時那麼多人，他不可能當面對你做什麼的。」
「不知何故，我心裡總覺不踏實。」他清雋的面容上，浮上幾縷憂色。
「你這是杞人憂天了，」顧壬烜挑眉揶揄道：「若你真怕出什麼事，等到了左相府我寸步不離你可好？」
同舍的其他人一聽這話，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辜佑頷首，很是認同這個提議，「甚好，那便這麼說定了，到時你可別顧著問候其他公主小姐，把好兄弟晾在一邊。」
顧壬烜是出了名的人來熟，這長安城裡但凡有些名氣的公子小姐就沒有他不認識的。這也是他能夠跟辜佑交好的原因，一冷一熱，恰好互補。
辜佑這話可就將他描述成了好色之徒，他不滿道：「去去去，我現在可是在為某人守身如玉呢。」
此話一出，將同僚們逗得哄堂大笑。
與此同時，朱竹竹尚在行軍路上，軍隊不分日夜前進，偶爾走累了便停下來歇息，體力恢復后又繼續趕路。
巧兒將隨身帶著的水囊解下來，遞給朱竹竹，「小姐，你渴了吧，喝口水。」
她搖頭，將水囊推了過去，「我不渴，你喝吧。」
巧兒拔出木塞，仰頭喝水，她將視線移到浩瀚無窮的夜空，繁星點點，頭頂正上方是北斗七星。
六星明亮，唯有一星稍微暗淡些，夜風襲來，彷彿吹去了一身的疲倦。
「小姐，你是在擔心將軍的身體嗎？」巧兒喝完水，將木塞重新蓋上，把水囊放到了樹根處，坐下來背靠樹榦。兩人緊靠而坐，一同望向浩渺的星空。
朱竹竹應聲，腦海里閃過許多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嗯，也不知道我們這一去，何時才能回長安。」
巧兒猜測道：「以小姐你和我軍的實力，不至於要打個一年半載。」
「但願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順其自然便是。」
她輕輕闔上了雙目，漸漸進入了睡眠，平穩的呼吸聲傳進耳郭，巧兒偏過頭來，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良久，終是輕嘆一聲。
那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還是進了假寐的朱竹竹的耳中。
經過七天七夜的趕路，從京趕赴而來的三軍總算順利到達了朔關，鎮守朔關的鎮守使叫馬庸，不惑之年，一張四方臉略顯憨厚。
馬庸老早就備好人在城門口迎接朱竹竹等人，見她騎車高頭大馬進城，躬身道：「末將恭迎元帥。」
朱竹竹甫一下馬，便有下屬牽過她的馬，她走上前，對馬庸道：「馬大人不必多禮，不知這兩日，蠻夷可有動靜？」
馬庸如實稟告，「前些日子他們的士兵一再在邊界線挑事，不惜越界殺人，但最近兩日卻是消停了不少，許是得到風聲，知曉元帥你來了，便聞風喪膽了吧。」
輕敵是戰場中的一大禁忌，但她不再多言，只道：「帶我們去軍營吧，大夥趕路都累了，休整完畢後方從長計議。」
「是，末將已經打點好了一切，今晚便在軍營為元帥接風洗塵。」
接風宴上，巧兒穿回了女裝，坐在朱竹竹左手邊。
馬庸的一個部下見到后，眼光時不時朝她瞄去，被同僚用手肘碰了碰，打趣道：「有你這麼盯著人家姑娘看的嗎？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某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就連馬庸也贊同，「巧兒姑娘好生標緻。」
而那位被打趣的年輕將領卻是疑惑道：「我覺得這位姑娘像極了一個人？」
「誰？」
「你們都見過。」他娓娓道來，「三年前，我們俘虜了蠻夷首領的堂弟，在他身上搜到了一張畫像，那上面的人是蠻夷前王后姜玲兒。」
「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誰還記得那畫上的人具體長什麼樣，不過那個前王后美是真的美，不然又怎麼會被稱為紅顏禍水呢。」
巧兒微垂首，面上淡然無波，藏在長桌底下的一雙手卻是絞在了一起。
她的細微表現沒逃過朱竹竹的法眼，為了照顧巧兒的情緒，她主動倒了一杯酒，站起來朗聲道：「我便當宋都尉是在誇讚巧兒了，今日設宴在此，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驅除蠻夷，維護朔關的和平安寧。往後，還望諸位同袍齊心協力，我朱某先干為敬。」
「我等敬元帥一杯。」
林若歆生辰宴當日，特意穿上了林貴妃賞賜的紫綃翠紋裙，頭飾也用配套的金絲瑪瑙珠釵，一番打扮下來，整個人被襯托出恰到好處的雍容華貴。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這般精心打扮，一半是為了那人。
想到不久后便能見到那人，她站起身來，在穿衣鏡前轉了一圈，「小紅，你說我這樣可以嗎？」
小紅驚嘆道：「小姐，你今日真美，我敢跟你保證，等一會兒你出去后，肯定會讓大家眼前一亮的。」
林若歆故意挑她話刺，「那我往日不美了？」
小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阿諛道：「不不不，小姐一直美著呢，只不過今日，是格外美。」
「瞧你這張嘴，什麼話到了你這裡，都不會有半句不好，這不是馬屁精是什麼。」
「那也得小姐喜歡的馬屁精呀。」說完有些憂心道：「不過小姐，你真的打算跟辜公子表白心跡嗎？」
她點頭，「我自小循規蹈矩地活著，但這一次，我想勇敢一次。」
小紅有些欲言又止，辜佑對小姐的態度她全看在眼裡，但又怕說得太直白傷了她的心，委婉道：「可是，若是辜公子拒絕了你呢？」
「那就沒法子了，我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這個理，斷然不會去糾纏他，可是更不想徒留遺憾，所以還是想跟他坦誠心聲。」
「我喜歡他與否，是我個人之事，跟他喜不喜歡我，並無干係。」她說著，給了自己一個安慰的笑容，就當是給自己打了一針強心劑吧。
林若歆走到門檻處，看著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回頭對小紅說;「好了，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先出去接待客人吧。」
她們穿過長廊走到前院的時候，林若歆一眼便看見了辜佑和顧壬烜，兩人站在假山前，面對面看著人工翠湖在交談。
辜佑背對著她，而顧壬烜則是面向她的，他沖她揮手，對辜佑說道：「林小姐來了。」
他回顧，看見她走了過來，眼裡有著一閃而過的驚艷。等人到了跟前，方作揖道：「恭祝林姑娘芳辰，生辰吉樂。這是給姑娘的生辰賀禮，還望姑娘笑納。」
辜佑準備的是一本關於奇聞軼事的典籍，當時還被顧壬烜嘲笑不懂風情來著，但他很快醒悟過來，其實不懂投其所好的人是他。
林若歆是大家閨秀，熟讀四書五經，才學也是可圈可點。
讀書人講究高雅，比起辜佑來，他送的寶石玉器什麼的就顯得俗不可耐了。
「謝過辜公子。」林若歆歡喜地接下，毫不掩飾地看著辜佑。
顧壬烜眼力不差，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於是看向熱鬧的前院，那裡人來人往，都是些熟面孔。
「我想起來，剛才來的時候還沒跟那群狐朋狗友們打招呼呢，你們先聊，我先過去。」
經過小紅的時候，他特意給了她一個眼神，小紅忙不迭跟了過去，「小姐，今天人手比較緊，我也去幫忙了。」
林若歆竊笑，他們倆的行為也太刻意了。不過話說回來，倒給了她和辜佑獨處的機會。
辜佑看著顧壬烜瀟洒而去的身影，這傢伙，還說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呢。
翠湖這邊環境清幽，很少有人會過來，兩人靜立原地，氣氛有些微妙。
辜佑在肚裡搜刮著話題，還是林若歆打破了這一沉默尷尬的局面。
她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膽怯與閃躲，「其實我有一些話藏在心裡很久了，一直想找機會跟辜公子說。」
「我很喜歡楚辭中《越人歌》的一句話。」
「那句話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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