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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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曲江宴初見辜公子時，我便對你心生好感，說來你別驚訝，那枚佩環是我故意叫人扔到你腳邊的，不過就是為的下次再見。後來也如願見到你了，但我知道，或許你心裡有自己要堅守的東西，所以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了。」
「林姑娘，」辜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坦蕩的女子，林若歆的確是一個值得人尊重的奇女子，若他腦子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或許也會被她所吸引吧。
可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若歆伸出食指比在他嘴前，打斷了他的欲言又止，「我今日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求得回應，而是了卻自己一個心愿。即便最後你我各安天涯，我還是希望你一生順遂，平安喜樂的。」
看著她真誠的眼神，辜佑充滿歉意道：「在下何德何能，承蒙林姑娘錯愛，但現下一心向仕，唯辜負姑娘美意。」
林若歆對他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她也說了，自己是不求回應的，心裡話說出來后，心情也開朗多了，「我明白。今後，我們便以朋友身份自居，可好？」
「依林姑娘所言。」
她有些嗔怒，「都說了是友人，就不要把我再叫生疏了，叫我若歆即可。」，而後又躍躍欲試道：「我可以叫你，阿佑嗎？」
辜佑毫不猶豫地點頭，看著石橋上偶爾經過的家僕，思慮道：「我們在這待久了對你的名聲不好，若歆，我們回前院去吧。」
從他口中說出的若歆二字，宛如天籟般動聽，更似一圈圈漣漪盪入她心扉。
她莞爾一笑道：「好。」
左相大肆操辦掌上明珠的生辰宴，不單是為了給她慶生，也想趁此機會，擇一乘龍快婿。不過林若歆沒這心思，略帶敷衍地跟林貴妃推薦過來的達官公子們客套寒暄。
等到宴會將要結束之際，也沒機會跟辜佑和顧壬烜多說幾句話。
顧壬烜在宴會上喝了不少酒，整個人暈暈熏熏地要跟別人划花拳，為了防止他在人前丟人現眼，辜佑走到人群中，道了聲「失陪了。」后硬是把他架在肩上扶了出去。
「你幹什麼，我要回去，拳還沒划完呢。」顧壬烜一邊嚷嚷，一邊推拒著他的胸膛，光天化日之下，倒是引來了不少人觀看。
辜佑沒得法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巧兒姑娘回來了。」
一聽到巧兒這兩個字，顧壬烜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左顧右盼道：「她人在哪兒呢？」
「翰林院。」
顧壬烜原本還是有些迷糊，腦袋裡想著翰林院是什麼地方，而後恍然大悟過來，翰林院不就是自己當差的地方嗎，他脫離辜佑的攙扶，徑直往前走去，「那我們快回去吧。」
看著他腳下虛浮的步伐，辜佑沒忍住笑了出來，慢悠悠跟在人後面，看他什麼時候把自己絆倒出糗。
不過顧壬烜並未如他所願，一路走過就跟個不倒翁一樣，在你以為他要摔倒的時候，立馬又偏了個方向，身子便正了過來。見狀，辜佑倒是不擔心他摔倒的問題了，閑庭信步穿過巷道，觀閱民生風情。
兩人不遠不近地走著，時間靜謐流淌。
小紅剛從前廳出來的時候，便看見林佚則急匆匆地出了正門，手上還拿著長劍，等林若歆送完最後一批客人的時候回到房中的時候，她便問道：「小姐，你方才見著大少爺出門了嗎？」
「沒有啊，我一直在大門口，沒見著兄長他出去呀。」
「那就奇怪了，我剛剛明明看見他往正門的方向去的，而且，他手裡還拿著長劍。」小紅納悶道。
林若歆右眼皮毫無徵兆地跳了兩下，突然想到了下午發生的事，她和辜佑分別後，就在通往假山的長廊里遇到了林軼則，當時他看向的是她身後，再聯想朱竹竹告訴她的，辜佑與他之間有過節，她幾乎可以斷定，他當時看的就是辜佑。一個不好的念頭成型，「阿佑有危險。」說完，她拔腿跑了出去。
小紅緊跟著跑了出去。但穿過花園的時候不慎崴了腳，便落了林若歆一大截，等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守衛問道：「小紅，你腿怎麼了？」
「不小心崴到了。小姐往哪個方向去了？」
守衛小哥往東邊的方向指了指，「小姐往那邊去了。不過小姐她跑那麼急幹嗎？」
小紅這才急切道：「你們快追過去，說不定小姐會有危險。」
他一聽，連忙召集兄弟幾個，往林若歆離去的方向追去。
辜佑原是在一戶人家的籬笆牆下站定，籬笆牆裡有一棵蔥鬱的石榴樹，此時正是開花季節，花朵高高掛在枝頭，似一串串小紅燈籠。
而有一朵飽滿的石榴花正好爬出了牆頭，他看著那一抹鮮紅色，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詩來，不禁吟誦出聲，「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幾乎是在他語畢的一瞬間，那朵「出牆紅杏」突然被一支飛鏢給割斷莖部，掉在了地上。
一道熟悉的男聲自他身後傳來，「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可是辜公子，落紅尚且有情，而你呢？」
林若歆對辜佑表明心意的時候，他就躲在長廊的圓柱後面，雖然談話內容聽不真切，但他注意到了妹妹的表情，用腳指頭都能想到，辜佑這個假清高的偽君子定是傷了她的心。
新仇舊怨加在一起，足夠讓他將辜佑挫骨揚灰了。
辜佑的注意力，在他腰間的佩劍上，用意不言而喻。
「林公子，幾日不見，你對辜某的成見倒是只增不減。」話是對著不速之客說的，但他的餘光卻是往前方被房屋遮擋了部分的水橋看去。
顧壬烜，就在那座水橋之上。
他只能隨機應變了，眼下能把人拖住最好，若拖不住，他也得大聲呼救把周圍百姓給叫過去。
林佚嗤笑道：「這不叫成見，我不過實話實說。不過像辜公子這麼不識好歹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能入辜公子的眼，反正蘇柒柒和我妹妹，是沒那個福分了。」
林佚則陰陽怪氣的語氣讓辜佑警惕地眯起了雙眼，心裡的不安頓時放大數倍，他得趕緊脫身才是。
「畢竟，」林佚則露出一口陰森白牙，「死人是不可能娶親的。」
辜佑下意識身後往水橋的方向跑，但是林佚則的暗器卻是快過他，射中了他的大腿，他雙腿一彎，直直跪了下去。
他想要發聲，卻發現自己的啞穴一同被點了，嘴裡只能發出小獸受傷事的哼唧聲。
林軼則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抽出腰間的長劍，拿在手中逼近他，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知道嗎，我林軼則想要一個人死，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你們當日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這就連本帶息地還給你們。」說完，舉起手中的利劍，直衝辜佑的後背心臟處而去。
自知難逃一劫的辜佑已經閉上了眼，等待死亡的降臨。
只是有些遺憾，他還沒來得及跟那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哥哥，不要啊！」
響徹雲霄的一聲嘶吼過去，天地靜默了一秒，時間都凝固成了一瞬。
辜佑震驚地轉過身，林若歆的身子如紙片一般緩緩從他眼前倒下，他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林軼則如石像一般久久回不過神，他剛剛乾了什麼？他看見妹妹跑到了辜佑的身前，張開雙臂，那雙失望的眼睛一直緊盯著他，事發突然，等他想要收手的時候，利劍已經刺進了她的腹部。
獃滯過後，他立即扔下兇器，從辜佑懷中搶過林若歆，手忙腳亂地按住她血流不止的傷口，「妹妹，哥哥這就帶你回去，你會沒事的。」
林若歆的臉色蒼白一片，嘴唇乾燥，但她固執地搖搖頭，「哥，答應我，從今往後，不要再找辜佑的麻煩，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阿佑。」
「好，我答應你了，我什麼都依你，你別說話了。」林佚則將人一把抱起，往西面走。
匆匆趕來的守衛們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大少爺，二小姐怎麼了？」
「小姐受了劍傷，趕緊回去請大夫。」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
林佚則心亂如麻地抱著妹妹趕回府里，若歆一定會沒事的，他當時收了力道，劍口並不是很深。
辜佑借力緩緩站了起來，眼睛卻是看著那群人消失的方向。
林若歆看他的最後那一眼，是帶著笑意的安撫，讓他不必內疚自責。
他看著自己掌心紋路繁雜的雙手，就是這雙手，剛剛抱住她的一瞬間，感受到了她單薄的雙肩，單薄到，好像她隨時就會死去一樣。
他被自己腦海中駭人的念頭給嚇了一大跳，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一個人死去。
而久等不見人跟上的顧壬烜回頭來找他，發現他的大腿上血跡尚未乾涸。
「你怎麼受傷了？」他不過在河邊洗了把臉清醒了片刻，沒想到就這一小會兒，辜佑居然受傷了。
「回去后再告訴你。」
顧壬烜去扶他，發現他的手抖個不停，「怎麼抖成這樣了？」
是啊，怎麼抖成那樣了呢。
他自己也很好奇。
回到翰林院后，太醫給辜佑做了簡單的外傷處理，將傷患處拿草藥包紮起來。
太醫走後，顧壬烜走到床邊坐下，「說吧，怎麼回事。」
辜佑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他，顧壬烜差點沒跳腳，「這林軼則是有病吧，當初為了一個青倌連離家出走這種蠢事都幹了出來，現在又誤傷了自己的親妹妹，我看他是嫌日子太安逸了，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他這次可得脫層皮，左相是出了名的偏心林若歆，少不了一頓大板子伺候。」
「可我想去看看若歆。」
「你暫時別去，等她好了后再去看也不遲，要是林軼則把責任歸咎於你，左相還不得恨死你。別說讓你進左相府，就是這翰林院了，你也休想進了。」
顧壬烜說的在理，目前，也唯有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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