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能泣珠的是陵魚
47.25
方舟苑的邏輯無懈可擊，不泣珠的當然不是鮫人，這種神奇的種族早就因為人類的貪婪滅絕了。五皇叔帶回來的叫做陵魚，跟鮫人也許大概有點親戚關係，反正現在是理不清了。
她將身體沉浸水中，只留下臉在外面，頭髮像水藻一樣浮在水面上。陵魚盯了方舟苑一會兒，突然開口道：「放了我，求求你。」
五皇叔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來。
下屬抓到她幾次三番在駐地附近窺伺，多番警告未果，五皇叔才將她抓了起來。從被抓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沒有開口說過，現在又為何突然講話了？
方舟苑不知道內情，聞言有些尷尬，道：「跟我說沒用。」
孟含鈞走過來，陵魚揚起一張絕美的臉龐，泫然欲泣，道：「我沒有壞心，只是好奇。放了我，求求你。」
五皇叔也走上前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徵求意見道：「要是大侄兒和侄媳婦覺得不好玩兒，我殺了也行。」
方舟苑驚了一跳，他本以為五皇叔比七皇叔溫和不少，卻原來都是表象，至少七王叔沒有動不動就輕描淡寫地說殺人——雖然陵魚也不算人。
孟含鈞不知道在想什麼，又看了一會兒陵魚。陵魚一張臉雪白，嘴唇只有拇指大小，紅艷艷的，一雙眼睛波光凌凌，只看臉，根本就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坯子。
「留下吧。」孟含鈞說完轉身拉著方舟苑就走，剩下的幾位孟家人也跟著離開。
陵魚的臉色立刻變了，轉身游到角落裡。讙頭國王子坐著看了很久，這會兒從小榻上滑了下來，拖著自己的大翅膀，慢慢接近了角落裡的陵魚。
陵魚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心裡知道這些大陸人是把他們當做珍奇異種關在了一起，根本沒有交際的打算。她被拍了拍肩膀，轉頭齜了齜牙，伸手展示了自己尖尖的指甲，道：「離我遠點！」
憨憨王子懷著一顆真誠交友的心，大受打擊，往後退了幾步，遠遠道：「這裡挺不錯的，吃喝不愁，還有表演呢。」
陵魚有自己的想法判斷和任務，沒有理他。憨憨王子摸了摸鳥嘴，又游回了自己的位置，伸手拿了一串葡萄來吃。
到了晚上，仍舊沒有人管陵魚的死活。她一路上一直沒有吃好，現在腹中飢餓，偏偏不遠處還有個人在大吃大喝。她遊了過去，抓起烤乳豬就吃。
讙頭國憨憨試圖跟她講講道理，但剛剛開了口，就被她兇狠地瞪了一眼。她嘴裡還發出威脅的嘶嘶聲，伸出手晃了晃。
憨憨王子只好閉了嘴，和她一起分享吃的，注意到她耳朵後面被頭髮遮住的地方，長著粉紅色的鰓，便道：「我也有鰓，我們應該互相認識一下。」
「閉嘴！」陵魚喝道，憨憨王子鍥而不捨道：「你有名字嗎？我叫姬玄，不過這裡沒人叫我名字。」
陵魚覺得他腦子不太正常，又或者因為自己是南海的，沒見過別的海域的生物，可能東海的都這樣。她連眼神都懶得給，又抓了兩個水果，游向了另一邊。
姬玄也不覺得難過，看她不搭理自己，便坐下來，開始慢慢吃飯。
另一邊，方舟苑正在試圖梳順頭髮。世上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雖然她頭髮在一夕之間長了出來，她再也不是後宮第一禿的人，但頭髮真的太茂密了，每天打結不說，剛才書晴還梳斷了一把梳子。
方舟苑現在有些事情也不瞞著書晴了，順其自然，等到她發現秘密的那一天，就按照孟含千提供的方法來處理。書晴也是個聰明人，這麼久以來，也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只是沒有說而已。現在殿下的頭髮突然奇迹般地長出來，她雖然心中好奇，但並沒有問。
一邊梳頭髮，方舟苑一邊想著陵魚的事情。她不明白孟含鈞把陵魚留下幹什麼，總覺得有些奇怪。她胡思亂想一陣，心裡突然咯噔一下，自言自語道：「不會吧……不會吧……真的不會吧，這也太重口了。」
她站了起來，想去找孟含鈞，一看時間又覺得有些不合適，只好作罷，憂心忡忡地睡下了。
或許是因為心思太重，這晚方舟苑又做夢了。
夢裡她看不到自己，只知道自己處在一片人流中。周圍很熱鬧，到處都是花燈。
她的手被一對夫妻拉著，兩人一左一右，將她擠在中間，應該是防止她走丟了。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一片絢爛的花燈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其中一盞燈上寫的卻不是燈謎，而是一首赤裸的情詩。
男子興奮起來，放開了方舟苑的手，將那盞燈取下來遞給女子。方舟苑一隻手被牽著，突然有人從後面抱住了她，將她使勁往後一扯。方舟苑拚命拉著那女子的手，卻無力回天，眼睜睜地看著那女子和男子離自己越來越遠，一眨眼就不見了。
不多時，那雙手將方舟苑抱到了河邊，毫不猶豫將她扔了下去。方舟苑掙扎著，不斷撲騰，嘴裡卻一句都喊不出來，就這麼沉了下去，被水流帶出了城。
神奇的是，不多時，水面上亮起一陣白光，方舟苑的身體從水面上浮了起來，被白光托著，輕柔地放在了岸邊。
岸邊是一片矮矮的灌木叢，方舟苑躺了一會兒，自行吐出幾口水，便醒了過來。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喊道：「爹！娘！」
喊了十多聲沒有人應，方舟苑站起來，向灌木叢中走去。走了沒多遠，她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夾雜著痛苦，從旁邊傳來。方舟苑走過去，看到一個男人躺在地上，縮成一團，臉上滿是痛苦，雙手抱著腦袋，不斷呻吟著。
「你怎麼了？」方舟苑一點兒也不怕，走過去蹲下來，拍拍那人的肩膀，「你病了嗎？」
男人勉強抬頭看她，道：「太好了，你、你還活著。」
方舟苑乾脆坐了下來，道：「我好像迷路了，但是我爹爹和我娘會來找我的。我在這裡陪著你吧，等我爹爹來了，他就可以給你也請一個大夫啦。」
男人察覺到什麼，有些驚奇道：「小孩兒，你是誰？」
方舟苑道：「我是小船兒。你很難受嗎？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說完，她便開始唱唯一一首會的搖籃曲，還學著她娘的樣子，輕輕拍著那男人。不多時，那男人好像好了一些，站了起來，道：「我帶你去找你爹爹和娘親好不好？這裡不宜久留，咱們走吧。」
他把方舟苑抱起來，警惕地看了看西方，邁開步往相反方向走去。看似慢悠悠的步伐，每一步都邁開很遠的距離，不多時，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河邊。
被他抱著，方舟苑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不一會兒困起來，抱著他的肩膀睡著了，再睜開眼睛去卻沒有看見爹娘，而是來到了一片水邊。這水和她見過的水都不一樣，有咸腥的味道，嘗起來苦苦的。
她也不哭，只是問什麼時候能見到爹娘，那男人總是說快了，並且要求她唱歌給自己聽。
堅持了兩天，方舟苑終於還是忍不住哭鬧起來。就在她傷心大哭時，那男人突然道：「你在這裡藏起來，我明日便帶你回家。」說完便從暫時藏身的小木屋走了出去。
她就蹲在小木屋門口等待，許久之後，小木屋前面那片咸腥的水突然劇烈波動起來，方舟苑被一陣無形的力量推翻在地，嘴裡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方舟苑長吸一口氣，霍然睜開眼睛。纏枝花靜靜地開放著，她躺在立政殿的床上。
片刻后，她坐了起來，喃喃道：「奢比屍神……」
方舟苑披上衣服，推開寢殿門，喊道：「來人，備輦車，我要去甘露殿。」
章節評論(0)
點擊加載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