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
0.61
安白白坐在等候區，眼睛盯著台上。
主持人已經把上一位演講者請下了台，正滔滔不絕介紹一下位演講者。
安白白從他的唇語中讀出了自己的名字，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台上。
主持人退下之後，留下安白白一個人面對台下百來個觀眾。
這是一場國際數學交流會。
台下的人，來自不同國家，不同年齡，卻各個是這個行業里的頂尖者。乍然看到一個如此年輕亞洲女孩登台，所有人都打起來精神。
然而，不就之後，所有人都失望了，甚至破天荒竊竊私語起來。
「她為什麼不說話？」
「可能因為害羞？亞洲女孩都容易害羞，她的課題倒是不錯。」
「哈，黎曼猜想？一百多年都沒人證明出來，這個女孩還太年輕。」
「你不看好年輕人？」
「我從不小瞧任何年輕人。只是這位女孩到現在也不敢開口說一個字......我甚至懷疑這次主辦方為什麼會請她來。」
這兩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他們的對話也一字不漏地傳進了身後一位亞裔男子耳里。
這名男子不悅地皺了皺眉，英俊的五官因為這個動作，憑添了幾分鋒銳。
他看向台上正在「演講」的安白白，眉頭皺的更深了。
黎墨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智商超群，未滿18就從加利福尼亞大學畢業，四年之後取得博士學位，現在是加利福尼亞大學最年輕的教授。
黎墨一聲順遂，從來都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從來沒有得過「第二」，直到安白白出現。這個比他還要小兩歲，同樣來自亞洲的女人，在他順遂的路上插了一腳。
兩人研究領域重合，年紀相當，經常會在比賽評選、學術期刊上被拿來比較。
黎墨於是就將安白白視為對手，兩人雖然從沒真正見過面，他卻一直留意她的消息。這次是他第一次見到安白白本人。
一陣嘈雜之後，大屏幕上顯示出演講的PPT，第一頁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我無法發聲，本次演講全程將以文字形式進行」。
果然如同傳言一樣，少年天才的安白白，很可惜，是個聾啞人。
黎墨雖然一直知道，但真見到安白白在台上，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放映著她的演講稿，偶爾配合著一些手勢動作......他心裡總覺得十分不是滋味。
這麼優秀的人，明明應該值得更好的。
隨著安白白演講的深入，台下漸漸從嘩然，變得安靜。在場所有人，都是自己行業里，最接近天花板的人，安白白演講稿中的內容，他們沒花多大力氣就理解了。
然而，越是理解，越是覺得心驚、興奮。不少人更是因為安白白的「演講」被打開了研究新思路，收穫頗豐。
安白白的課題還沒來結束，因此演講也就點到為止。
她的演講稿到達最後一頁時，不少人發出了可惜的喟嘆，隨後，場館里響起熱烈的掌聲。
安白白雖然聽不見，但是看見了。
她笑著，看見那些鼓掌的人漸漸停了動作，她才伸出雙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向下彎曲兩下。
黎墨看得懂手語，她是在說謝謝。
到現在，很多人已經看出安白白聾啞的問題。因為之前安白白的演講已經贏得了他們的尊重，因此，在討論安白白的時候，總是會為她惋惜。
黎墨聽著這些人一口一個聾啞，一口一個可惜，越發覺得煩躁，乾脆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正好碰到迎面走來的安白白。
黎墨腳步不由放慢，等到安白白走到他面前，因為他擋住了路，不得不停下。
黎墨這才有些僵硬地用手語比劃出：「你剛剛的演講很棒。」
安白白看他竟然會手語，眼睛發亮，露出個真實的笑，用手語比劃：「謝謝。我知道你，你之前那篇論文非常有趣。」
說著，安白白打開手機，翻出了一篇名為《用數學模型構建時光機器》的論文。
黎墨有些驚訝，這篇論文其實是他隨手來打發時間，只在一個小雜誌上刊登過，沒想到她竟然看過。
黎墨有點高興，兩人就著這個話題，用手語「交談」起來，越交流，越是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能這麼懂自己，能跟得上自己思維的人，可能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了。
突然，黎墨聽見會場方向傳來一陣嘈雜，然後是一陣陣尖叫。
他剛想回頭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被安白白用力推了一把。
然後一聲巨大的槍聲響起，黎墨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子彈越過他，直直射進安白白的胸口，一切彷彿成了慢動作，鮮血從她胸膛里迸發，噴涌而出。
血滴濺在他的臉上，還是帶著安白白的體溫。
瘋狂的持槍者又朝著人群開了幾槍，傷了數人，之後才被及時趕來的警察帶走。
而黎墨，他死死捂著安白白不斷涌血的胸口，卻是徒勞。
子彈正中心臟，沒來得及等到救護車，安白白身體已經開始漸漸變冷，失去了呼吸。
黎墨身體僵硬，有些顫抖的手，小心翼翼伸到安白白鼻下，沒有呼吸。
黎墨閉了閉眼，腦子裡不斷閃回安白白推開自己，然後被子彈射中的那一幕。
那一發子彈是沖著他來的。
安白白是替他死的。
黎墨將眸子里的痛苦藏進深處，翻湧的是滔天怒火。
「我會為你報仇。」
突然，他想起安白白死前，嘴裡反覆念到著兩個字，她雖然發不出聲音，但黎墨認出，那應該是「哥哥」兩個字。
他向懷裡已經閉上了眼的安白白承諾：「放心，我一定為你找到哥哥。」
......
「安白白！你給我出去！罰站！」
安白白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吵醒。
她睜開睏倦的眼，環視四周，看到一張張十七、八歲的陌生面孔，這些人都看著她，臉上都是嘻嘻哈哈的神情，生動活潑又無憂無慮。
安白白腦袋暈沉沉的，還有些迷糊，就聽到剛剛叫醒她的那一嗓子，又喊一句。
「安白白！你現在是不是已經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不想上課，那就給我滾出去！教室不是讓你睡覺的地方！」
安白白聽到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站起來，然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她能聽見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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