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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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田伯村，燈火就越少，走到村口，已然一片漆黑，不遠處的樹木鬱鬱蔥蔥，但現在卻彷彿可怖的鬼魅一般張牙舞爪。
突然傳來一聲烏雀的啼叫，把易知辭和魏荇嚇得打了個哆嗦。
魏荇顫顫巍巍，「郡主啊，這裡不會真的有鬼吧……」
「閉嘴吧你，」易知辭亦顫顫巍巍的打斷他，「我就是不想讓你說這個才一直跟你轉移話題，你說出來多嚇人啊……」
易知辭就開始念佛，「子不語怪力亂神，子不語……」
林淵失笑，「別怕。」
易知辭哆哆嗦嗦的強裝鎮定，「我，我，我不怕……」
一陣風吹過，帶著地上的落葉飄零一片，原本漆黑的樹林晝光一片，一個白白凈凈的少婦憑空出現，「你找誰呀？」聲音清脆，煞是好聽。
易知辭往後退了退，想要去找林淵，可再退，卻是一堵牆！
他們剛才來的時候，明明是一條路，雖然並不寬闊，可至少……至少沒有一堵厚厚的牆！
她身邊沒有人，只有她自己，那少婦問著，也是問了她是誰，而不是他們是誰，即是說，剛才那少婦出現的時候，易知辭就不知道什麼原因和他們分開了。
那他們去了哪裡？是每個人都分散開的？
事到如此，易知辭反而不怕了，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怪力亂神之事，那她武功再高，再會跑也沒用，還不如冷靜一下，可能還有脫身之法。
「您是小玉兒前輩嗎？」
那少婦笑了，笑聲清脆，如風鈴作響，「是啊，我沒有名字，他總是喚我小玉兒。從他嘴裡喊出來，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易知辭心裡道了聲慘，失去了最愛的人是何等痛苦，她不知道，卻好像感同身受似的，心裡彷彿生出了種種惻隱。
小玉兒笑著笑著，眼中生出了淚，「看到了嗎？你的情郎哥哥，他快要不行了。」
不遠處，剛才還一片漆黑的樹林里，驀地亮起了一束火光，火光的中央是血肉模糊的林淵，火光衝天，面色慘白。
林子里不知道有些什麼怪物，見火光亮起來了，都紛紛從黑暗裡爬了出來，那些怪物黑漆漆的，亂作一團，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大嘴巴，流著涎水，令人作嘔。
易知辭道，「你要做什麼？！」
小玉兒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十分嬌艷嫵媚，「讓你親眼看著，你的情郎哥哥怎麼下地獄啊。」
易知辭皺了皺眉，向後退了一步，「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這不是你用來傷害無辜之人的借口！」
「哦？你倒還先急上了，不怕死么？」
易知辭怒道，「比死更可怕的，是看著你這樣的人作惡多端，禍害無辜的人！」
小玉兒卻好似更開心了似的，一聲一聲清脆的銅鈴般的笑聲，讓那些怪物更激動了些，揮舞著泥濘的手臂向林淵撲過去。
「今天，你們倆只能有一個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裡，要麼，他被這些怪物吃掉，你看著；要麼，你去慰問一下我的兄弟們，他看著，如何？」
易知辭看向小玉兒說的兄弟們，是一群面色蒼白的農夫，他們眼睛無神，眼尾是耷拉著的，顯然是已經死了，而後被做成了傀儡。
人製成傀儡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易知辭曾在碧海山莊的書里讀過，傀儡製成之後，一切與活人無異，只是沒有自己的意識，只聽主人的話。
易知辭的聲音都在發抖，卻不是害怕的發抖，「人命在你眼裡這般不值，那你何苦還來演這一出，直接把我們殺了不是更好嗎！」
小玉兒有些詫異，笑意斂了些，有些許惱怒，「快些選吧，我沒那麼多耐心等你。」
「我如何信你。」
這個選擇，其實她有些恐懼，她做不出來。
自己才不到十六歲，自己還沒看遍大好河山，還沒吃遍大江南北，還沒玩遍名勝古迹，還沒見遍盛世浮華。
還有那麼那麼多的好吃的好玩的等著自己，她怎麼捨得死呢？還有爹爹娘親海棠師姐那麼多人等著自己回家，她怎麼捨得死呢？還有那麼那麼多年華沒有虛度，她怎麼捨得死呢？
她捨不得。
可是……林淵命在旦夕。
她不能，不願，更不會看著林淵去死。
每次護著她，救自己於危險之中的林淵，此刻正鮮血淋漓，不知還能不能活下去。
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就這麼看著林淵去死。
不，這已經不關乎喜不喜歡，心不心悅的事了，便是一個普通人在那裡等死，易知辭也不會放任不管的，這是天性使然。
這個選擇，是一種凌遲。
易知辭終於認命的垂下頭，聲音細若遊絲，整個人彷彿被抽幹了一般，「放他走，我留下。」
小玉兒笑的更加殘忍，「不，你的情郎哥哥可以不死了，可是他要看著你與我的兄弟們一起快活啊。」
易知辭面色慘白。
看到易知辭這般模樣，小玉兒走近易知辭，目光竟有些許柔情，「今日跟你一起來的那幾個人，我只挑中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易知辭不言，往小玉兒身後看去，那些怪物沒有再掙扎著靠近林淵了，她才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小玉兒卻好像並不需要易知辭的回答，自顧自的說道，「只有你有情郎啊，你們在路上一步三回頭，當我看不到么？跟我們當年多像啊。」
「阿桑，也是這樣的。」
易知辭聽明白了，小玉兒一直在重複著和他們當年一樣，而這個選擇，實際上也只是在重複著她當年發生的事，當年小玉兒去軍隊要說法時候發生的事。
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小玉兒的怨念如此深重。
易知辭冷笑道，「你痛，所以要把更痛的，都加在別人身上么？你怕別人不痛，還要加註更多的砝碼來讓別人痛，可看著當年的痛苦再一次發生，你心裡不會更痛嗎？還是說，這只是你的一個惡作劇，當年的痛苦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玩笑，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再一次發生？！」
果然，小玉兒的面目慢慢猙獰起來，「是！就是如此！他為了自己活下來，讓那些人……那些人在他面前把我——」
頓了頓，似乎覺得太痛苦，又停下訴說，「所以，我要讓你們都痛，你猜你那情郎會如何選擇呢？他會選你死，還是他活？」
幾乎是一瞬間，易知辭鬆了一口氣，這小玉兒如此說，應當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幻境，那她面前的這個便不是真正的林淵。
突然間，一陣火光衝天而起，這火光與剛才大不相同，氣焰囂張，隱隱約約還有一隻黑紅色的鳳凰飛騰，這火焰席捲而來，把林子燒的寸草不生。
易知辭有些想不明白，上古神獸鳳凰……這又是哪一出？
小玉兒臉色大變，連連向後退卻，那隻鳳凰直衝著易知辭所在的地方而來，帶著灼熱的火焰和逼人的氣勢磅礴。
易知辭躲閃不及，下意識閉上眼。
想象中的被熔化卻沒有發生，她被那隻鳳凰護了起來，須臾，那隻鳳凰忽閃著翅膀，將易知辭舉到了背上。
小玉兒的痛嚎聲傳來。
而後是一陣輕飄飄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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