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27.27
「既然公主知道那鑰匙在何處，告訴錦衣衛，讓他們去尋就是，何必這麼麻煩。」陸嘉衍的眼底劃過一絲狐疑。
「父皇當年怕別人發現，所以特意藏得極隱蔽，即使告知錦衣衛具體位置，恐怕也不一定能找到。況且……」宋相思話鋒一轉，「國庫鑰匙，事關重大，還是謹慎些的好。」
皇上聞言，贊同地點了點頭：「皇妹這話說得有理。行了行了，別墨跡了，快走吧。」
年初他許諾了心愛的美人，今年生辰要送她一斛白玉珠，如今眼看生辰將至，卻連蚌殼的影子都沒見到，自然急不可耐。
幾人離開摘星閣，宋相思帶著他們朝御花園走去。
綠蔭環翠，喬木矮叢，花團錦簇。
她許久沒有回來過了，這裡的景色，倒是與從前沒有半分區別。此刻夕陽西沉，暖橘色的晚霞在天邊鋪陳開來，像極了她被逐出宮那日。
那也是一個傍晚，她和李媽背著包袱，相攜走在長長的甬道。四周靜極了，天色慢慢暗下來，只剩手裡的宮燈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公主對那孟家公子，可真是一片痴心啊。守著這樣大的王牌，不為自己換點榮華富貴，勤想著他呢。」
突如其來的男聲將她從回憶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宋相思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陸大人何必調侃我。這香囊，是心上人送的吧？」
陸嘉衍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腰間的香囊，眼底劃過一絲柔軟。
他位極人臣，腰間卻總是戴著一個廉價香囊，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想來也是個痴情種。宋相思眼波流轉，冷不丁地問道：「就當是欠大人一個人情，可否幫我一個忙。」
陸嘉衍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反問她：「什麼忙？」
皇上養尊處優慣了，走兩步路就要停下來歇歇腳，兩人走在前面，講話聲音又不算大，他根本聽不見。
「我想，我大約是要死無全屍。等我死後，勞煩大人將我火化，然後把骨灰，埋在城門外的土地下吧。」她淡淡地開口，彷彿是在講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陸嘉衍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她的請求是為這個。
宋相思頓了頓，繼續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的事情，李媽那兒，大抵瞞不住，也不必瞞。依她的性子，大約過幾日就會進京，麻煩大人替我轉告她，這些年，我很感激她的照顧。還有，若是日後，孟公子經過陵縣，問起我的近況，就說我嫁人了，夫家是書香門第，極注重男女大防，讓他別來探望我，我萬事都好。」
她用波瀾不驚的口吻安排著後事，彷彿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
「大人手眼通天，這些事對您來說並不難辦，卻是我唯一最後的心愿。」
她逆著光看他，眼底的決絕有一瞬間和記憶里的某人重疊。陸子期恍惚了一瞬，心念一動，他點了點頭：「好。臣答應公主。」
「多謝你。」宋相思轉過身去，踏著一地殘陽，款款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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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冬天來得格外早，初雪下了三天三夜，夾雜著朔風，凍得人心底發寒。整個皇城披上厚厚的白色，極目遠眺，天與地彷彿連成了一線。
遠處，一輛綠棚紅邊的馬車晃晃悠悠，從城門外緩緩駛入。
經過城門口時，車上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陣心悸，難受得厲害。他連忙撥開車簾，探頭朝外看，卻發現四周除了皚皚白雪，什麼也沒有。
「公子，怎麼了？」小廝見他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奇怪地問。
男子回過神，平靜地放下車簾，搖搖頭，道：「無事。走吧。」
他不知道，就在那貧瘠的土地下，葬著一位姑娘。她是先帝爺最疼愛的嫡公主，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不惜扯下彌天大謊，結果惹怒了帝王，被凌遲處死，活剮三千刀。
她並不知道另一個國庫鑰匙的下落，作為代價，最後入土去尋了它的蹤跡。
雪依舊在下。
小小的雪片落到樓宇間，枝頭上，尋常百姓家，稍縱即逝，好似不曾來過。
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
沒有人知道她的故事。
作者有話說:
這個故事到這裡就寫完啦，下一卷輕鬆點，寫一隻小狐狸和一個小和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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