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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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清央刻意不去打聽他的近況，可有些消息，總會順著風，漏進耳朵里。
兩年前，他離開雲來寺，拜一高僧為師，成了關門弟子。他天分極高，又得指點，很快就繼承衣缽，獨自行走江湖，斬妖除魔。
正想著，那人已快步登上台階，近在眼前。
「狐妖，你作惡多端，惡貫滿盈，貧僧今日便要取了你的性命。」靜和站在一丈遠的地方，俊朗的臉上泛著冷意。
清央倚在欄杆邊上看他，如瀑青絲散在耳後，漆黑的眸子里有淚光盈盈。
靜和的胸口猛然炸開清晰的痛意，喉頭一陣發澀。他不明白這種感覺究竟是因何而來，只當是妖法蠱人，再不心軟，手持佛珠，飛身上前。
「這條命，你既想要，我給就是了。」
清央的唇角劃過一道紅線，眼底是深沉的眷戀。他看著她的身體一點一點涼透，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拉扯，再也挪不開半步。
漫天鵝毛大雪，挾著寒風，連同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在這個冬天一起深藏。
九重天上，雲霧繚繞，金光萬道，瑞氣千條。
清央身死，魂魄順著風，一路飄到南天門外。鶴髮童顏的仙使見到她來，溫和地開口：「來者可是青丘清央？」
「是。」清央點點頭。
仙使笑了笑，一派慈眉善目：「你已完成天命，可位列仙班，從此無情無欲，無悲無喜。」
「那便是，多謝仙君了。」
她隨著指引，拾級而上，一步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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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
當日，靜和收服霍亂天下的罪魁，成了民間人人敬仰的大師。可不知為何，他自己內心總有些避忌此事，每每有人提起，一顆心總會鈍鈍地痛。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許多事。
他時常會夢見一個姑娘，姑娘會嬌聲喊他「小和尚」。他好奇地上前，想要看清她的五官，卻永遠都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
這日難得雨霽天晴，他收拾好行裝，回雲來寺探望住持。
住持已經很老了，乾瘦的臉上滿是皺紋，行動遲緩，也開始糊塗，只有偶爾精神頭好的時候，才會認得人。
靜和到時，他才用過午膳，聽到門口有腳步聲，抬起頭一看，見是熟面孔，笑道：「青公子來了。昨夜睡得可好？」
靜和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住持便又道：「你是靜和的救命恩人，衣食住行，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儘管提出來，不必客氣。」
靜和不記得有什麼人救過自己，正要發問，住持已打起了瞌睡。他無法，只好關上門，輕手輕腳退出了寮房，打算四處走走。
半山腰上，桃花開了滿樹，陽光透過枝杈，星星點點地漏下來，漏在雲來寺門口的青石磚台階上，熠熠流轉。他順著小路往南走，小譚邊，竹林青蔥，鬱郁蒼蒼。
他看著看著，忽然有些恍惚。
一滴露，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來。
他低頭，想了許久，唯有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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